执刑的那一日,正是冬月十八。
我恍惚记得,我得知真相,想要和晏南殊同归于尽的日子,也是冬月十八。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我,冬月十八,是我一生的命途归宿。
晏南殊与姜瑜身为大周帝后,高高地坐在了上面,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们的面部表情。
可我总是觉得,他们一定是极为开心的,因为我这一次,真的要永远消失在这世间了。
这一次,连王德胜也不曾出现。
北漠使者就端坐在那里,不住拿眼神望着我,而后又望向后座上姜瑜。
今日,长安城的雪停了,少年少女们出行再不必撑着伞,以免雪水打湿了衣裳,更不会,因此而相识,白白惹来后面的许多烦恼。
真好!
晏南殊,如果可以,我宁愿从不曾遇见过你。
北漠使者需要用我来祭天,以故晏南殊给我的死法,是火刑。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等我灰飞烟灭,我的身体是自由的,那么,我的心也会自由罢?
火舌将我吞噬的那一刻,我依稀见得,晏南殊似乎从座椅上腾地站起,疾步向我而来。
他说:“孟亭西,你记住,我对你的恨意滔天。”
晏南殊,如果,有下一世,我一定要做一个瞎子,然后,不必见得你的清澈眸子,而后深深沦陷其中。
……
大周成宣三年,镇北大将军姜林同北漠勾结,一路势如破竹,杀入长安皇城,灭文帝晏南殊,自号为王,改国号为安。
同年,文帝皇后姜氏成为公主,尊号陶阳,然因种种缘故,陶阳公主落发为尼,隐居于深山,常伴与青灯古佛中。
我在茶楼当中,听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说着这些故事,一时有些恍惚起来。
我不知道,为何我明明被大火吞没,却仍旧能够活下来。
我这一辈子,经历了三次生死,而每一次,都无一例外地,侥幸得以逃生。
这也许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可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骤然间,茶桌对面坐下一人来,我视线都没从说书先生身上移开,可我深知,对面是谁。
我说:“他们说,晏南殊死了。”
那人回了我一句“嗯”,随后,便是良久无话。
我终于悻悻收回了目光,望着对面清隽的少年——他眼神很是清透,像是晏南殊,可却又多了几分深不可测。
林致是宫里的侍卫,他说,多年前,他曾经得我一场相助,所以在晏南殊与众人都在盼望着我死去的时候,他却暗中将我救了下来。
许是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林致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盒子来,他道:“当时没能将你脸上的烧伤治好,害你如今只能以面纱掩面,实在抱歉。”
是药膏!
我悄然将盒子收好,反倒笑道:“其实我倒是宁愿这张脸毁了呢。"
毁得实在是恰合时宜。
我终于摆脱了晏南殊,那么,何须再用着宁故的脸呢?
这一次,患者林致盯着我了,我问:“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没有。”他答。
说书人收了案板,堂下众客也渐渐离去了。
在老先生准备离去之时,我将其拦了下来:“老先生,您方才说,文帝死于战乱之中,究竟是哪里听得的?”
我的心口像是悬了一块石头,随时都能砸下来,将那块最为敏感处砸得血肉模糊。
老先生眯着眼打量了下我,最后道:“其实啊,老朽听说的,是文帝与陶阳公主隐居去了……”
最后老先生说了些什么,我究竟还是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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