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刃拼力克制着全身的颤抖,却发觉这颤栗更是一次猛似一次,在父亲看不清神情的视线里,
他咬牙,咬牙,却再难维持冷静的面容,终是抱起双膝,向后退着缩进角落。
把头埋进冰冷的双膝。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林葛然僵在原地,看着那个紧紧蜷缩的身影,顷刻已退进铁床黑暗的角落里。
他的背脊用力贴进墙壁。
他的头深埋双膝。
黑暗里,只有墙上的钟,一直滴答滴答。
小时候箫儿的笑声和眼前的黑暗无声重叠,交织成一层层影,模糊,又清晰。
然后,那笑声渐渐淡去。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只剩下时针,不停在转动。
他离自己很近,又那么远。
他紧贴墙壁的背脊一直在无声地轻颤。
林葛然想要移动,却动不了,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
林葛然恍惚,沉默地看着眼前。
他是我儿子吗。
他是我儿子。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那么陌生。
林葛然手已抚上隋刃的肩,瞳孔蓦地收缩,手心下,竟像直接摸上了冰冷锋利的骨头。
同时,手心下那冰冷瘦削的肩膀竟猛地颤栗一下,立刻右移错开了他的手,紧接着又是一声干呕,面前的隋刃已再次收缩起身体,紧紧绻缩进角落,咽喉像被什么卡住,赫然又没了声音。
然后,良久,黑暗中,那具身体,终于开始剧烈地颤抖。
终于开始大口大口呼吸,呼吸。
他的身子一直在抖,一直抖。
然后,终于开始,越发剧烈地,颤栗。
林葛然怔怔看着面前黑暗瘦削的身影,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抖成一团。
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真正露出脆弱。
你有没有这个时候?
最难堪的酸怆。
不能说话,不能逃避。
已无路可退。
孤身一人,面对的,是必须要面对的可耻的恐惧。
这种从内心涌上的颤栗,让你真正厌恶自己,甚至恨极。
紧攥的指骨已泛白,隋刃沉默,我不能怕啊,我不能怕。
他的头用力埋进双膝,睁大的眼睛干涩刺痛,他张大了嘴,拼命呼吸的姿势,肺里却仍像缺氧,已不能再呼吸进一丝空气。
林葛然的手僵在半空,瞳孔微缩,怔怔看着面前这个艰难呼吸的身影,轻张着嘴,已在无意间和他一起呼吸。
心,忽然抽了一下,终于,像被刺进一根冰,痛极。
交出受过光热的每一层颜色,点点沥尽你最难堪的酸怆。这时候,切不用哭泣;或是呼唤;更不用闭上眼祈祷只要低低的,在静里,低下去,已困倦的头来承受,——承受,这叶落了的秋天,听风扯紧了弦索自歌挽
从心底传来沉默的低吟。
隋刃怔了一下,在身体剧烈的颤栗中,终于慢慢闭上眼睛。
意识慢慢清醒。
林葛然沉默的立在原地,沉默地望着面前的黑影。
良久。
面前的身影终于停止了颤抖。
隋刃沉默,缓缓抬起头,视线微微瑟缩一下,沉默地看着林葛然脚下的地面,低声:“对不起。”
林葛然视线飘忽了一下,看着隋刃被冷汗湿透的黑发,缓缓开口:“你做噩梦了?”
隋刃沉默一会儿,双手仍没有察觉地紧紧抱着双膝,“嗯。”
沉默。
林葛然也沉默。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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