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角落里的孤独和黑暗愿与他作伴。
——陆冬笙从小就对这个认知深以为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一个人面对来自同学和邻居的冷眼相待,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回家,一个人对着习题犯难,一个人吃着凉透的冷饭听着父母喋喋不休的争吵。
私以为白天他承受得太多,夜晚能额外赠予他一份安宁和平静,可惜依然落空——硬邦邦的床板硌得他背脊隐隐作痛,入眼是砌得粗糙不平c时不时掉落黄土屑的天花板,入耳是妈妈隐忍的哭泣声和神经质的怨怼。
他和妈妈开始在每晚微弱的灯光下期盼着那扇柴门能被轻轻打开,爸爸的身影能出现在门外。然而这样的憧憬四五天内才会实现一次,且那个时候他早已遏制不住困意而沉沉睡去,第二天又不见爸爸人影。
日子久了他也就麻木了,可是妈妈依然日复一日地在等。有一次他半夜被巨大的关门声吵醒,看见妈妈摔在地上泣不成声,本能地想跑过去抱抱她安慰她,却被她一掌狠狠拂开。
她嘶吼出声,说看到他这张酷似他爸的脸就让她厌恶,砸遍身边所有东西,让他滚。
那是入秋十月天,温度骤降,夜里更是凉气直窜,他身着单衣在门外瑟瑟发抖,第二天喷嚏不断。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每次和爸爸吵完架之后,妈妈都会把怒火转移到他身上,轻则推搡斥骂,重则藤条伺候。爸爸偶然瞥见他身上的伤,也只是淡淡吩咐了几句便披衣离去。
那是陆冬笙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那座山困住他父母的婚姻和他的孩童时代,也在宣告他注定不能跟同龄人那样触摸到童年的色彩。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事故,他也不会回到a市,遇见他此生唯一的救赎。
在这之前,陆冬笙对朋友的概念一直很模糊,他渴望却又害怕在面对一份善意的友情时患得患失。
甄楠的出现,让他灰暗的世界里有了第一抹闹腾的光亮,刺眼c却不失温暖。
初见时,陆冬笙不免在心里对她存在点阴暗的小嫉妒——因为她家比起那个冷清得没有半点人情味的空壳,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换作是甄楠来体会一遍他的人生,还能不能活得这么恣意妄为。
他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为了寻求一点点慰藉,贪心地汲取着别人家的灯火温暖,放肆又拘谨。
对于甄楠,陆冬笙还抱着好玩的心态——因为她总会在他面前出各种各样的丑,在他眼里就像一只不值一提的缺根少筋的大猩猩刚开始,他乐于看戏。
身为大姐姐的自觉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得到体现。她总爱霸占他的零食和床,在他睡觉时把他的脸当画板,借钱不还,抄他作业,让他干一些不大不小的活,并且热衷于挑畔他。
他看得出那是对侵入者的防备,但是他没有反抗。既然借了别人的安乐存活,他就该等价交换。没有谁比他更早明白这些人情冷暖的道理。
更何况在山区里,更严重的排挤他经历过不少,甄楠那些幼稚行为根本无关痛痒,甚至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也乐得与她玩这种争锋相对的游戏。
他喜欢把她的锐气挫败后看她吃瘪的模样——很真实生动的神情,会哭会笑,不像他回家时面对的那两张面无表情的脸孔,令他生厌。
以前他不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去亲近身边的人,总以为有爸爸妈妈就圆满了,到头来连一个倾诉的对象也没有。上了新学校,他开始努力拉近与同学的距离,在日常小事上放任甄楠的恶行,然后在特长上分分钟碾压她。
对于那次小混混事件甄楠伸出的援手,陆冬笙是有些惊奇和窃喜的,但是也随着后来她的另有目的而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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