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恒听着那声音心中痒痒,早就想着何时才能拿下眼上的黑布,可是瞧着鸾歌在小侯爷跟前受宠的样子,他又不敢私自动手。
因此鸾歌此话一出,他便一把扯掉布条,顾不得眼前乍现的晃眼日光,强忍着突来的晕眩蹲下身子,急急朝着那匹马儿望去。
没有避讳马儿排出的秽物腥臭的气息,孙恒将手撑在地上,仔细地盯着那处污秽,甚至还从一旁捡起几根干草拨弄了两下。不多时,他又欣喜地站起身来,跑到马儿屁股那边,用手拨开马尾细察。
鸾歌退后一步,给他让开地方,瞧着他难得的欢腾劲儿,心中也是称奇。暗道本以为这个孙恒是养在侯府处优的老油条,谁知此刻看来,竟然不避污不躲秽,倒真有为医者该有的样子。
这般想着,那边孙恒已经拱手作揖,朝着她长拜下去,面上是全然的信服与赞叹:
“姑娘厉害!孙恒甘拜下风!”
“先生是说?”
“马儿生虫致使粪便稀释,可是如今瞧来,体内的虫儿却都随着泄物一道排出,竟是比那些催便之药还方便快速。只怕便数医典,也不曾有这样的先例!姑娘妙手回春,真是高!高啊!”
孙恒面上的欣喜无以言表,不过一刻多钟的时间,眼前这小丫头仅仅靠着自己指点位置,便能助这马儿将体内的病虫排出,而且是沿着肠胃走动,比他先前所预料的还要稳妥,如何能让他不亢奋?
旁的不论,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好苗子!
因此孙恒心中一动,问鸾歌道:
“姑娘先前所言不懂牲畜医道的话,可是怕言传出去会被人轻贱?”
鸾歌不假思索地皱眉否认:
“孙医师何出此言?百行百业,上到高官士族,下到贩夫走卒,但凡凭借自己的手艺本事吃饭的,都是堂堂正正的正经人,比起那些依人养又食嗟来饭的,一不偷二不抢,自食其力有什么卑微低贱?况且为医者,莫论人医畜医,都是济世救命的高德之人,鸾歌敬之重之还来不及,又怎么觉得轻贱?
“我所言不懂牲畜医道,是当真对此不通。若是妄言病情,最后只会害了苍狼,也害了自己,所以会如实相告,并非是孙医师所想的原因。还是说,孙医师相信一个真正的医者,治病连最基本的望闻问切都不用做,连各处穴位都可不通?”
“但是孙某却也知道,若是对身体骨骼排布不清楚,姑娘今日这逼虫之法也不会如是顺利。”
孙恒这一次没有退缩,而是直直对上了鸾歌的眼睛。
这个小姑娘在医道上的天分着实惊人,而且听她方才之言,并没有对为牲畜医有什么排斥或是芥蒂,所以这更加坚定了要说动鸾歌延续此脉的决心。
若说牲畜医道,仔细分来比医人还要久远,其内蕴含的知识更是包罗万象,不同的牲畜不同的病症有着不同的医法,但是因为牲畜乃是农家饲物,本就低微,因此连带着畜医也没有什么身份地位。
久而久之,愿从此道的人越来越少,而那些兽医馆的医师,也大多是照着前人的经验,难有任何开拓与发扬。
孙恒本有志于此道,但苦于民间看低,能够寻来的先贤旧集也太少,始终陷于困顿。就在他苦闷之时,恰逢小安国侯赵亦得了晋帝的赏赐,要为爱马寻一个专门饲护的兽医官儿,念着可以以此为契,寻求民间所不能翻阅的医书,孙恒这才进了侯府当差。
可是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对于养苍狼的一些建议,小侯爷完全不屑。就比如那间马厩的布置。
先开始他还会想着说动赵亦,可是每次赵亦都不会听,时间长了,他也就懒得再说,只负责不让苍狼生出什么病来,至于其他的,也就由着赵亦去胡闹,然后自己埋头于那些医书的钻研究习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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