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王宫大殿中,太子锦衣玉冠接见列国使臣,特使们的质问早已被商君猜出,嬴稷意气风发,侃侃而谈,使臣们心中暗暗惊叹,秦孝公此子深具敛国气象,举手投足间已有几分英主神态。
列国使臣愤愤然离秦而去,此事传到秦孝公耳朵里,他本该高兴的,但似乎病情却加重许多,他紧紧握住榻前商君之手:
“明日、、、、、、随我去函谷关看看,将太子和两个王孙都带上。”说完便颓然昏睡过去,卫鞅眼中噙着泪,哽咽点头。
深秋时节的清晨,虽万物萧条,但咸阳如同新生。
国尉车英亲自率领三千铁骑,护送着百十人马队开出咸阳东门。中间六尺高贵轻篷车显得特别宽大,四面垂着厚厚的彩色绸缎布帘,车轮用皮革包裹三层,四匹马均匀碎步,走得平稳异常。车中嬴渠梁与卫鞅君臣同坐,仅此一点便可看出,此等君臣天地间绝无仅有,也许这才是秦国变法冥冥中大成的关键。此华贵篷车之后还紧跟着一辆骈马轺车,嬴政和嬴过两人肃然站立在车上,客套寒暄之后便都不再多话,此时竟然形同路人般陌生。
行至栎阳古城,勒马在轻篷车一侧缓行的嬴稷扬鞭遥指:“公父,前面已到栎阳。”
嬴渠梁掀开布帘,凝望着远处的黑色古城,发自肺腑地呢喃道:
“雍城、栎阳、咸阳,秦国几经沉浮,这段路一走就是四百来年。商君曾说,雍城太靠西,使秦逃不出戎狄荒蛮的圈子,栎阳太靠东,使秦争雄之心过于显眼,注定饮马河西,唯独这雍城和栎邑之间的咸阳得天独厚,成王之大气象,现在看来的确是真知灼见啊”
车马辚辚,穿行在洛水桃林塬的峡谷中。嬴渠梁懒散地靠在车厢上,命令内侍揭掉车顶篷布,打开四面车帘。举目望去,头顶一线蓝天,两岸青山夹峙,铁骑仅能成双,车辆惟有单行,真乃兵家之险地。
其在此时,嬴稷兴奋地扬鞭指向谷口:“前面就是函谷关”
车队停在函谷关山麓下,众人下马步行,半晌后登上函谷关,正是斜阳倚山霞光漫天的傍晚时分。函谷关正在洛水桃林塬之巅,极目四望,苍茫远山被残阳染得如血似火,东边的滔滔大河横亘在无际的原野,缕缕炊烟织成的村畴暮霭恍若漂浮不定的茫茫大海,天地间壮阔辽远,深邃无垠。
嬴渠梁扶着垛口女墙,骤然间热泪盈眶,望着如画江山冷冽叹息:
“悬崖勒马的将,悬崖不勒马的王”
话音方落,他猛然喷出一股鲜血,身体软软后倒。
商君将他稳稳扶住,半刻后才微微展开双眼,他紧紧握着商君之手,粗重地喘息着:
“我为青山,君为松柏,生死相扶,永不背离”
“君上”卫鞅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嬴渠梁看了一眼嬴稷,而后再看了一眼商君,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商君,秦之大业在人在天。嬴稷可扶,则扶。不可扶,商君可自立为秦王。”
“嬴稷,一定要记住公父刚才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啊”
说完,嬴渠梁豁然倒在卫鞅怀里,嬴稷身体颤颤巍巍,嘴角抖动,痛声哭喊起来。
周围臣工和函谷关将士一齐肃然跪倒。
城头两排长长的号角面对苍山落日,低沉地呜咽着,嘶鸣着。
公元前三百三十八年,一代雄主秦孝公嬴渠梁阖然离世,时年四十五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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