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之醒来已是昏迷了两天后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屋内，蒙蒙的摇曳着金泠泠的光，靡靡尘埃在暖光下飞舞，像是灿烂的金沙飞扬，觉得整个房间都是精灵在跳跃，迷离着人眼。她有一霎那神思恍惚，眼前的景像觉得又是回到三年前初到英国时因为不习惯当地气候而伤寒病倒了，被孝廉送进医院，当时一睁开眼就像眼前一般。同样的心下凄凉，她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有过生命，现在却只剩下疼痛。她的心一阵宛痛，眼角湿润，泪顺着脸颊滴在枕巾上化成朵朵泪花，像是开在白雪里的寒梅，清冷哀泣。身上的疼痛已然远去，只有那心灵上的痛楚济济可循，心底想起就隐隐作痛，失去的宝贵，只因为无法挽回。床榻边伏着人，她认得，乌黑浓密的发衬在白色的床单上，此刻的他不是千军万马的主宰，不是功成名就的将帅，他像是一个玩闹累极的孩子，匍伏在床边睡着，却依旧皱着双眉。她有些吃力的慢慢抽回握在他手里的手，轻轻的抚上他眉头，像是要安抚他，理清他睡觉都不能放下的愁。极轻的动作到底还是惊醒他了，皇甫旻抓住抚在脸上的手轻轻的说 ‘你醒啦。’语气轻柔的仿佛再响些都能吓着她了，她望着他一脸憔悴，满面青丝胡渣，眼窝深陷，双眼布满血丝，仿佛是几天不曾合眼了，她一时心疼，鼻子泛着酸气道 ‘你一直在这，前线怎么办。’ 他咧嘴一笑，那洁白的牙，让她想起了湛州迎宾馆屋顶上的那湾牙白月，仿佛黑夜里唯一的点缀，叫人心不禁厥动。

    ‘你没醒来，我怎么放心。’

    后来听姚汝璋讲，她昏迷的两天里，他一步都没离开过，只是除了前线有战报过来，他才会去隔壁处理，其余时间都会留在病房里守着她，几个参谋和秘书就干脆把医院的贵宾等待室当成了战前指挥部了。有的时候高烧糊涂的胡乱哭喊，他总是要在一旁安慰一夜，一刻不敢眯眼，旁边的侍从看了都心疼，派了专人来劝他总是要叫他给骂出去的。她听了心里一阵揪紧，暖暖的可以溢出水来，眼睛老是觉得像是有沙子进去了一般难过，涩涩的憋个通红。

    ‘此刻我觉得好些了，你也去休息吧，就趴在床边睡着不舒服的。’

    ‘没事，你睡了两天，我也陪你睡了两天。’

    ‘瞎说，睡了两天眼睛怎么和兔子一样，去吧，如今战事正紧你是不能倒下的。’

    他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点点头却依旧不站起来，她不禁推了推他的手，他一笑抽回手可是却没站起来，他轻轻的覆上她的眼角，擦去那残留的泪珠，悠悠的开口，那声音飘渺而虚幻，仿佛是自己说着梦话，又像是腼腆的人在表白，总带着一丝回忆的甜美，

    ‘第一次见你，你就在哭，像是眼泪总是伴在你的眼角，那是在黎平火车上，你不知道低着头在看什么，忽然就抬起头来，眼角挂着泪珠子，车窗子外照进一缕光，渡在你身上，那眼角仿佛镶了一刻晶莹透亮的钻石，叫我想起我七岁那年，我母亲从父亲那回来，坐在花园里，我跑出去她回过头来的时眼角也挂着一滴泪温柔的冲我笑，那样的她我从来没见过，自我懂事起她就没笑过，那天下午他却对我笑了，然后第二天她就死了。’她听的心一紧，连呼吸都变慢了一动也不敢动，像是怕惊醒了在做梦的人，怕惊动了记忆的哀伤，悲伤就要倾泻而出了，他仿佛没发觉她的紧张徐徐的讲到

    ‘你总是那样倔强，连哭都要那么要强，我知道我那样逼迫你，你会埋怨我甚至恨我的，看着你在我面前委屈的流泪我也心软了，可是我却强迫自己要忍住，我就怕，怕我去得晚了你就再也不会属于我了，我想着要给你全天下最好的，要给你快乐，可是每次我都看到你在流泪，总是为了我，答应我以后都不要流泪了好吗，看到那眼泪我的心里就止不住的害怕，怕-----。’他顿时停住没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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