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气压顷刻间沉下,我分辨不清对方是谁的人,只知这份阵仗必定来者不善 , 二力下意识挡在我身前,握紧口袋内的手枪 , 我越过他肩膀 , 发现那群马仔身后稳步走来的男子,夕阳彻底沉没入江面 , 余晖尽散 , 清幽的月光似有若无洒在他脸孔 , 是我从未见过的狠厉模样。
我不可磨灭的印象,是数月前的黄昏街头 , 他夹着烟,傍晚垂落的光影余温 , 模糊了他背后长长的车水马龙 , 他一低眸,我忘却了晚霞的颜色。
此刻的张世豪 , 再无那夜的沉寂和沧桑 , 仿佛我做了一场梦,错认一帧影片 , 他露出锋利的爪牙 , 逼慑的煞气 , 站在海水漫过的甲板尽头 , 松了松颈口领带,幽暗的目光梭巡过这一截船舱,不曾在我身上停留分秒,面无表情拨弄打火机盖 , 阿炳不动声色扫了我一眼 , 一瞬移开,“豪哥丢了一批货,手下马仔不懂事 , 卷东西跑了 , 不相干的人老实呆着,一节节给我搜。”
无数马仔迅速冲向四面八方的角落,把整节船舱包围住 , 帘子被扯落,木墩被掀翻 , 普通百姓没见过黑社会混子对峙,压根不懂这套,慌乱无措的尖叫声中,到处一派狼藉。
混乱之际我拉扯二力衣袖 , 朝他使眼色,示意先离开,“张世豪人多势众,留下很容易交火,闹大了只能使复兴7号的策略更棘手。”
二力将信将疑打量我,他似乎想窥视出我到底真的顾及大局,还是保全张世豪。
我趁热打铁,疾言厉色直视他,“不走 , 一旦风声泄露,条子主动跑来,良州打算黑吃黑 , 而不是白夹黑。事情败坏在我们手上,你逃得脱干系吗?”
二力皱眉踌躇,自始至终都没声响的张世豪倏而扣住打火机盖 , 咔嚓脆响音量极低 , 却恍若一道霹雳,炸开在万籁俱寂的舱房 , 尖锐令人头皮发麻。
阿炳皮笑肉不笑 ,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州哥身边头号马仔吗。”
二力迈步的脚一顿 , 他阴森抬眸,刚阖动嘴唇 , 我一把按住他,不许他起争执 , 一旦回应便是默认 , 这里危机四伏,是否存在其他白道的钩子 , 谁也不知 , 何必节外生枝。
最重要张世豪突如其来已经打得我措手不及,尽快从场面内挣脱 , 在祖宗面前洗清自己 , 才是当务之急。
我拖着二力往出客门走 , 走了两三步 , 听到张世豪喊我,他喊小五。
我脊背一凉,僵硬转过身看向他,他无喜无怒的眉目犹如一汪静止的水 , 沉寂而深邃 , 隔着空气刺进我眼底,我一霎哑了声息。
这艘客轮是临时加入哈尔滨港北码头的中型客轮,复兴7号的探路石 , 祖宗清楚这一点 , 张世豪更不会无所察觉,要么条子盯上了,要么黑帮的盯上了。所有乘客在一无所知情况下 , 为几名接头的马仔打了掩护,成与败 , 张世豪择得很干净,完全能独善其身,而他露面则验证了祖宗猜测,他是东北的下家 , 是真正的幕后大佬,这意味什么,他心知肚明。
他会冒险,必然得到消息我要瞒天过海,为他揽下一桩惊天大案,试图力挽狂澜,在祖宗眼皮底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不愿我赌注。
我犹豫半晌 , 艰难挤出一丝笑,不必看,我也猜得到这笑容多么苍白而勉强 , “张老板,风云不惹你 , 你偏生惹风云。”
我说这话时 , 嗓音嘶哑得很,我千方百计送给蒋璐的内幕 , 竟然竹篮打水 , 她太蠢 , 若是她擅自截下消息,势必担忧张世豪为我的泄密而动情 , 她不愿重蹈鲁曼的覆辙,鲁曼最大败笔之处 , 任由我和张世豪在风月计谋中滋生出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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