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林振远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炕头上，用脊背对着大家，一动不动地躺着。老伴邢巧云知趣地沉默着，这些日子眼泪差不多都哭干了，今天反倒没有了泪水。

    “才六月的天气怎么就这么热？”正午的太阳从窗户射进来，直直地照在身上，使林振远有点儿烦燥。这段日子他特别讨厌太阳，于是他闭起眼睛，可是根本睡不着。

    唉，儿子今天一反常态，天还没亮就回来了，进门就是一跪，然后什么也不说。这一跪，把老人的心跪得酸酸的，想责骂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表面上看着没什么动静，其实林振远的脑海里像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儿子对爱情的执著，既让他气愤又让他羡慕。往事就像一部电影，不知不觉打开林振远尘封已久的记忆——

    在林振远的少年时代，也有一个姑娘的身影挥之不去。那是一个和他青梅竹马的女孩，叫刘亚芹。当时他俩都是学校的骨干，唯一不同的，是林振远家的条件优越，（林振远的父亲林桐是校长）；而刘亚芹家特别贫困。后来要读中学了，刘亚芹家负担不起，便被迫放弃了学业。

    林桐虽然贵为校长，但是封建家长意识特别重。他一直看好这个刘亚芹，觉得她将来一定有出息。后来林桐想到一个好主意，有一天他问林振远：“如果娶刘亚芹作媳妇，你愿不愿意？”

    林振远一直就喜欢刘亚芹，当然一口答应。

    于是，林桐带上媒人，承诺供刘亚芹完成学业，在年龄合适的时候就让他们完婚。婚事就这么订下了，虽然两个孩子只有十四、五岁，但除了还没有圆房外，出出进进的，俨然一对小夫妻了。国家调整了中、高考制度后，刘亚芹有幸考上一所外省的中专。可是，第二年她就提出分手，她的理由是两个人根本性格不合。她写信说“大家都是有文化有教养的人了，希望林振远不要恨她。”最后，又托人把这些年的学费连同利息一起还给了林家。

    林振远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没想到刘亚芹竟然抛弃了他。这个打击对他太大了，但是他更是一个倔强的人，他没有去求刘亚芹，那不是他的性格。后来，林振远干脆讨厌再做这个“文化人”，他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讽刺。于是，他瞒着父亲，去当了兵……

    想到这些，林振远很后悔。当时自己如果不那么冲动，现在应该也和刘亚芹一样成为一名国家干部了，何苦过着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想起自己第一次婚姻，林振远更有点儿怨恨自己的老爹。

    由于刘家退婚，让林桐觉得颜面无光，所以立刻就给他包办了一门亲事，那是一个叫赵萍的姑娘，长得非常漂亮，家境也富裕。当林振远接到家信的时候，离结婚的日子只差一星期了。父亲命令他必须回去完婚。林振远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做了新郎，十个月后，父亲来信说赵萍生了个儿子，名字已经取好了，叫林树。

    可是林树三岁的时候，赵萍得乳腺癌去世了。老父亲又一纸书信：“回来照管你的孩子，没娘了不能再让他没爹吧？”林振远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军旅生涯，回来务农。再后来就是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伴邢巧云。想到邢巧云，林振远更窝火，“唉！这是什么命呢？没有一个让自己随心的！”林振远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枫和佟雪燕的爱情，让林振远既愤怒又羡慕。这些年来，每次和邢巧云争吵后，他都会幻想：自己如果当初和刘亚芹结婚了，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刘亚芹是个有素质的姑娘，也特别善解人意，哪会像邢巧云这样无知粗鲁？林振远深深地体会到：这心灵的痛苦比身体上的痛苦更煎熬人。

    儿子今天勇敢地选择了自己的爱情，而且就直挺挺地跪在自己面前。自己到底应该不应该阻止呢？如果换成了自己，是不是也会和儿子一样？如果自己的婚姻也是自己选择的，会不会比现在幸福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