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这句话对我来说可不是多么美好的语句，我站在曾经是我的噩梦的屋子前，虽然我不是很明白谢林非要我先回老家一趟的用意何在，不过看这幢屋子荒草渐生，心里还是有些唏嘘的。从植物生长的轨迹，我大概能猜测到，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搬家的。大抵就是在那次的二手市场前后吧？因为要搬家，就把我以前的物品整理整理，拿出来卖了。

    不过我也不得不佩服他，虽然说是失踪，但他的认知里，我应该是已经被他杀死了吧？这样还能继续住在这间杀了人的屋子里，也真是心大，不怕厉鬼大半夜的回家讨命？

    还能跟警察撒谎说是儿子失踪，这心确实无限的大。

    “那屋子没住人了！大林上个月和他媳妇两个搬到镇上去了！说是赌钱赌赢了一大笔，有钱了，现在一家人可好过着呢！”

    隔壁的屋子的前院里，坐着一位抱着一只花母鸡不住抚摸的老太太，那正是当年给了我一点鸡肉吃的大妈，她现在看起来过得还行，以前就是养了一大群鸡的，现在也是。一大群公鸡母鸡咯咯咯咯地叫着，十分热闹，我对她点了点头，也没有上前去认人的意思，自顾自地走进了荒废的屋子。

    运气向来是不会眷顾好人的，一个害死了老婆又想要杀死儿子的烂男人，竟然赌赢了一大笔钱？我简直都要忍不住自己嘴角讥讽的弧度了，这么有良心的赌场怎么不让我碰上？

    啊，对了，好人是不会去赌博的。

    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不会去赌场赌博，所以输钱赢钱的事情和我不会扯上关系。我心气难平，这样一个烂人，续弦的妻子都不知道娶多少任了，我却尴尬地娶不着也嫁不出去，就算我迫于凄惨的现实无奈的状况，是一个独身主义者，这也不妨碍我内心里阴暗的想法疯狂孳生，凭什么那样的烂人老婆一个换过一个！果然奢望老天开眼是不可能的，老天救不了任何人，人只能自己拯救自己！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当年你……嗯，失踪了之后，你的父亲娶了一个续弦，几乎是你前脚刚失踪，你父亲后脚就再娶了一个，所以那时候我们都在猜，是不是他嫌拖油瓶妨碍他再娶，就……”

    谢林跟在我后头进了屋。对了，这屋门是大开着的，大概是因为真的不想要了，也不怕被人闯入。虽然我不大明白为什么这屋子没被他卖掉，好歹也是一幢外观上看着还行的屋子，比起卖掉我那些陈旧的、天晓得卖不卖得出去的私人物品，卖掉这幢屋子不是更好吗？但是没多久我就知道了，因为墙边闪过了一个小小黑黑的人影，只有我看得见，但那不是我，那并不是二十年前受伤濒死的我。

    那是一个陌生的小孩子，身上脸上的刀伤看起来像是菜刀砍出来的，死亡的年龄估计比我当年小很多，个头都不到我的腰间，这得有多小啊？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明明该感到恐惧，但是我心底的那股执拗的恨意在作祟，我现在一点也不怕这些东西了，我伸手，让小小黑黑的人影到我的身边来，他像只吸血水蛭一样地咬着我的手臂玩，不疼，就是有些阴凉阴凉的感觉奇怪。

    “你在做什么？”大概是对我向角落招手的画面感觉到诡异，谢林开口问了声。

    “看到了老鼠。”

    我这个形容可说是半点不差，小小黑黑的，不就是一只阴暗的老鼠吗？但他对我的形容似乎有点意愤难平，小小黑黑的脸唬地一下子抬起来，张嘴，露出满嘴的利牙，对着我凶猛地龇牙。然后他放开了我的手臂，扑向什么也看不到的谢林，咬着谢林的手臂，我可以看见，谢林的身上有某种特别精神的东西，被小小黑黑的老鼠吸走了。

    “这屋子有荒废到老鼠都跑出来的地步吗……”谢林迟疑地对房间的四个角落看了又看，想当然他什么也不会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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