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一下死掉的。
不是。
即使气息微弱, 面色发青、细小的血管纵横交错地浮现在表层。没断气的时候, 它还是她。雪白的肌肤、乌黑浓密的头发,声音轻柔温和,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
但她迷上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被藏在床底下的空酒瓶、扔满烟头的垃圾筒,脚腕处从未间断的烟头烫口;蔻丹色的指甲,与电视机里反复播放着残尸碎块的案件解密。他的妈妈所偏爱的睡前故事越来越奇怪。
吃小孩的怪物。
会哭的布娃娃。
断了头还能冒险的小男孩。
被黑乌鸦抚养长大的半人妖怪。
……
变得黑色了。
问他想要吃什么, 却摆上带血丝的肉。
因为他没有立即吃下去, 所以歇斯底里地掀翻了饭桌,不断地咒骂。不受控制。
灯光落在身上的时候, 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把饭菜捡起来,尝试咬一口半生不熟的肉。难吃,吐出来, 偏头与她对视。
厌烦。
疲惫。
憎恨。
孤独。
学会了新的词汇, 孤独。
从她的眼睛里。
然后她转身走掉了,抄起新买的手机坐在沙发上,电视剧的声音从客厅传到厨房,却把他们隔开了。
瓷碗碎片割破手指的时候,她没有来,被好笑的桥段逗得哈哈大笑。
他开始觉得孤独。
夜晚经常有陌生的男人来。
很高,今天有今天的脸,明天有明天的脸, 似乎一样, 又似乎不一样。每次从半夜来, 从清晨走, 犹如栖息在黑暗中的怪物,一口把她全部吃掉了。
小床就在大床旁边,很近。
并没有问他想不想,低吟的高亢的动静源源不断。漆黑的影子被放大了、放大了,在雪白的墙壁上爬动着、缠绕着,难舍难分。
但是不能说。
说出去的话会离婚;
会没有家;
会被吃掉;
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全部会被扯下来吃掉。
拉勾约定过的不说。
因为害怕不知不觉脱口而出,也怕睡觉的时候会从嘴巴里自动跑出来,他又学会了沉默不语。一天比一天沉默下去,渐渐发觉说话是一件不需要的事情。
别人也是不需要的存在。
直到她的反复无常令人疲惫。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她又开始恶狠狠地扣住他的肩膀,尖锐指甲没入肉,大力摇晃着。
为什么不说?
你去说啊!
全部都说出来啊!
想要逼死我是不是?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离婚和死大约是大人的东西,还很远。他不明白的是大家心里在想什么。一下不准说,一下要说。另一个一会儿问他有没有看到陌生叔叔出入,一会儿又问是不是乖乖听了话。
搞不明白。
他们很怪。
奶奶来了会问:“初初是不是不开心了呀?”
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开心。
大家在玩捉迷藏。他早就发现了。这间房子这栋楼里的人,所有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都在玩捉迷藏。有时候找别人,有时候找自己。
爸妈在找姐姐。
奶奶也是。
初初是姐姐的名字。在公园玩耍、被接电话的爸忽视,不小心掉到水里淹死的姐姐。短头发,小眼睛,不好看,但是大家喜欢翻着相册一遍一遍地看,提及姐姐的调皮捣蛋。
他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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