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应钧穿着一件熨烫得笔直的白衬衫,站在他身后。
他忍不住转过头多看了两眼,应钧注意到他,笑了笑,刚想开口搭话时,季昀嗖地一下又转了回去。
毕业照很快就拍好了,班主任还特地把下一节班会课空出来,让他们满校园地瞎跑。
一大群女生们鼓起勇气拉着应钧合影去了,季昀也被一些算不上熟的同学强行拍了几张。
等季昀爬上沙坑里的肋木,坐在最高处安安稳稳地俯视着操场时,应钧已经脱离了女生们的掌控,朝着他这方向走来。
那天的阳光很好,季昀坐在肋木上,感觉伸手就能碰到蔚蓝的天空和大朵大朵聚散的云。六月的日光洒在他身上,灼目而带着暖暖的温度。他看着不远处老旧的教学楼,才恍恍惚惚后知后觉地想着:真的要毕业了。
他轻轻阖上眼睑又睁开,看到应钧和班里几个男生在操场的另一边碰头,将相机用三脚架支了起来,冲镜头肆无忌惮地笑。
白衬衫贴着少年们尚且单薄的胸膛,被夏天一阵一阵的热风吹得鼓鼓囊囊,像极了十五六岁少年少女们远大无边的梦。
应钧那时的头发有些短,却更衬出他俊朗的眉眼和周身的意气风发。季昀愣愣地看着,仿佛满操场满校园都只剩下眼底这人和自己的心跳。
几个月后,在新学校与应钧重逢,他才知道那时的感觉,原来叫心动。
应钧说要给他补习,真的买了两本练习册盯着他做。季昀很不好意思,没话找话道:“怎么还有练习啊?”
应钧瞥他一眼,假装恶狠狠:“我逃了周六的补习班,特地给你买的。”
季昀听到这话就开心起来,低头认真地看题目。
从下午两点学到五点,两人都有些饿,应钧首先发话了:“去吃晚饭吧。”
季昀忙不迭地答应。
等到晚自习结束后,两人结伴回了寝室。十月末天气已经转冷了,尤其是山松中学所处的位置,是两山间的峡口,一年四季都有穿堂风飕飕地刮。
季昀觉得脸都被吹得有些疼,就把校服拉链拉到顶,又翻下一半遮住了脖子。应钧觉得他这个造型傻头傻脑的,有点可爱,便好笑道:“很冷吗?”
季昀点点头。应钧就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半步,站在他身前,挡住大部分风,道:“那就走我后面。”
季昀今晚似乎是真的很开心。即使牙齿冻得有些打颤,还是拉着身前的人高声说笑着,眼睛都弯成两道好看的弧线。嘴角的梨涡似是盛了蜜,看得应钧也被感染了快乐的情绪,频频伸手去摸季昀软软的发顶。
回到寝室后,季昀一个跨步就奔了进去,还想使坏把落在身后的那人堵在门外,嬉笑的神态间是十成十的年少稚气。
应钧跟人闹了一阵后终于进了温暖的寝室。他边放下书包边摇头,无奈地叹气道:“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没这么开朗。”
季昀笑容一僵,回过身,绞着手指有些局促:“我以前没有朋友呀。”
应钧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放在心上,马上就拎起脸盆刷牙洗脸去了,出门前还摸摸季昀的头想安抚他。
季昀看着他走出寝室后,坐在床边松了一口气。
没几个人知道,他有多想离开二中。当他无意间听到好朋友谈论他时,是以“被他爸抛弃的小孩”和“没有爸爸的人”称呼他的,脑袋都快给气炸了。
但是就算他出去跟他们打了一架,又有什么用呢?事实就是事实。
季昀,确实是个爸爸不要了的小孩,和他的妈妈一起,都不要了。
这是他的伤口,长年累月捂着,即使溃烂生了脓,也不愿意给别人看。
那天他冷静了一个课间,然后才走回教室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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