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之中,隐约行来一只小船。
范闲深深呼吸一次,然后踩着微湿微软的沙滩,向着海边走了过去,迎接这只小船地来临。
小船的船首站着一个人,此人双手负在身后,微白长发用一个布条系在脑后,面容古奇,双眼清湛而深不可测,一顶笠帽戴在他的头上,笠帽虽小,却让漫天温柔却密集的风雨无法靠近小船。
船首坐着一人,也戴着笠帽,但是帽沿却没有遮住他颜色与众不同的头发,以及唇角那怪异而恐怖的笑容。
叶流云来了,在四顾剑临死的时候,他终于来送他了。
范闲的心头微感震惊,然后看着船尾坐着地那个人,温和地笑了起来。费介先生也来了,在快要心力交瘁的时节,能够看见一个至亲地人,竟是冲淡了叶流云陡然出现,所带来的震惊。
小船靠近了海边,叶流云静静地站在船首,眼光穿越了海畔的青树山丘,投向了远方,大概就在那个方向的远方,四顾剑正在山丘上,凄惨而冷漠地看着海边。
范闲站在风雨之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沉默一言不发的叶流云,薄唇微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水声渐起,费介从船尾跳了下来,在浅浅的海水里向着岸上走了过来。范闲赶紧上前,将老师扶上了岸,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眼神各自温和欣慰。
范闲没有说京都里的问题,十家村的问题,陈萍萍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费介老师出洋远游是他一生的心愿,这位用毒的大宗师性喜自由,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只怕他早就离开庆国这片大陆。陈萍萍既然把他骗走了。范闲自然也要接着骗下去。
“这两年我们在南洋的岛上逛了逛。”费介看着自己最得意地弟子,笑着说道:“本来今年就决定启航,远行去西洋那边逛逛。”
“西洋很远。”范闲看了一眼木然站在船首的叶流云,没有理会这位大宗师,牵着老师的手走远了一些,担忧说道:“以您的脾气,只怕要往西洋大陆的深处走,这一来一回得要多少年?”
费介笑着看着他。说道:“以我和叶大师的年龄,此一去,只怕是回不来了。”
范闲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本来他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先生,没料着今天见着一面,却又是永别,暗自黯然一阵后,他强颜指着海中笑道:“有这样一艘大船。便是天下也去得。”
费介回首望去,看着水雾之后那影影绰绰的巨船,嘎声笑道:“买了很多洋仆,还有些洋妞儿,生地和咱们这些女子大不一样。你要瞧着了,一定喜欢。”
“我可是和玛索索呆过一段时间的。”范闲笑着应道:“怎么今天来这儿了?”
费介先生先前就想说这个问题,他回头看着站在小船之首,没有登陆的叶流云。沉默片刻后说道:“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知道四顾剑要死了,所以想来送他一程。”
“嗯……”范闲微微低头,余光瞥了一眼船首雨中如雕像一般的叶流云,用一种复杂的情绪轻笑说道:“四顾剑不是被他和陛下打死的?”
费介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范闲也止住了这个话题,看着叶流云的身姿,也随着先生摇了摇头。
叶流云沉默地站在小船前首。沉默地看着东夷城的方向,此时他头顶地笠帽似乎失去了效果,任由风雨击打在他的身上,再滑落船中,一片湿意。
许久之后,这位大宗师忽然低头沉思片刻,然后向范闲招了招手。
范闲微惊,表情却是没有一丝变化。镇定地走了过去。站到了齐膝的海水之中,看着相隔不足五步的小舟。恭敬请安。
“我要走了。”叶流云温和地看着范闲,说道:“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我?”
在天下四大宗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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