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共有八人出席,地点选在市委招待所所辖的宴宾楼。这是当时民营经济还未完全崛起时此地最豪华的国营酒店,一顿饭下来人均要八张大团结,顶得上普通人小半个月工资。
钢蛋万万想不到,自己能到这个地方来吃饭,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眼花缭乱,口水在嘴里哗啦啦乱窜。
“钢蛋,别光傻着,倒酒!”曾伟半仰在宽大的丝绒椅背上,在座首上颐指气使地吩咐着,“懂得尊卑礼节不?先给女士斟酒!”
钢蛋忙颤着步堆着笑回转到座席上唯一的女士身旁边,说:“来来来,满上。”
“不啦,我不能喝白酒。”乒乓球馆服务台的小兰也如约到场,她含羞带笑地捂着杯口。
钢蛋劝了几句不管用,抬头望向曾伟,后者摆着手说:“小兰,头一杯你怎么也得来杯白的助助兴,喝完这杯开场酒,你随意,哥决不为难你。”
小兰盛情难却,只好抬起了纤白素手,任钢蛋哗啦啦地倒了个满杯。在座的男生一阵起哄表示赞赏。
钢蛋又出溜到了曾伟右首,给主宾倒上,听介绍说他是一个吃公家饭的,在市府工作,叫张止扬。接着给副主宾斟上,他就是卖运动服的江逢金,他蹙眉斜睨着灯光下闪烁的酒花,心想这顿饭就要把自己的运动服钱给喝没了。
圆桌很大,室内又有些闷热,满头汗花的钢蛋忙前忙后,接下来依次给回家探亲的正一身戎装的黄勇灿、四处游荡的林建树、低着头一脸暧昧表情的储小林斟满了杯,这才坐回靠门口的副主陪的位置,给自己也添上酒,在曾伟的眼神指导下,站起来举着杯赔着笑脸说:
“谢谢大家来飞鸿公司的酒会捧场,来,干了!”
众人齐刷刷站起来,一阵椅子挪动声和碰杯声响起,桌上的菜肴升腾起芳香、油腻的雾气,氤氲在大家的笑脸上。
众人重新落座热火潮天地举筷夹菜时,尽职尽责的酒官钢蛋含着一块鸡肉呜噜地指着小兰说:“你怎么没干?”
“你吃你的,管我干嘛,人家是女生要照顾嘛。”
“诶,这就不对了,第一杯总要干的。”没等曾伟发话,小兰邻座的储小林把她的酒杯发起来,悬在她脸前,一副不喝不休的驾势。
“是啊,是啊,喝了吧小兰。”其余人也帮腔着。
小兰没办法,只得来了个回笼酒,呛得嗓子痒了,连咳了几声。储小林忙给她夹了菜放在她盘里说:“吃点菜呷呷酒就好了。”
随着大家连喝了三杯开场酒之后,小兰满脸绯红,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了。
坐在主宾位置的张止扬是在座的人中唯一的官二代,他滔滔不绝地展望着毕业后的美好前程。说建行、市府等各个单位随便挑。
“真有你的,和我同一个学校毕业,你是处处逢源,我却无处安身。”曾伟颇有艳羡和不满地说。
“人比人气死人,我把头削尖了才去了乡政府,干了个端茶倒水的差事。”储小林不凉不酸地说。
“止扬,你想去哪个单位?盼着你赶快发达,让弟兄们、特别是我也沾沾光。早日落离穷因潦倒的苦海。”曾伟没接储小林的话茬,询问着自以为势必前程辉煌、权倾一方的张止扬。
“当然选择去市政府,建行虽说工资高,没啥政治前途。男人嘛,唯有从政从军才是正途,当然,我说的从军并不是黄勇灿这种小兵嘎子。”
黄勇灿经储小林的友情提醒,才回过神来听到了贬低自己的话,本想发火,但怕中了储小林的离间之计,只起了个半身,嘻嘻哈哈地,双手作了个持冲锋枪的样子,嗒嗒嗒地向张止扬扫射了一通以示不满。
“真是不得了了,我这里创业路上筚路蓝缕,前途渺茫,你真是好,找了条作威作福、金光闪闪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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