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生回来,打着为嫡母守孝的幌子,日日睡在书房,有墨言、墨雨两个贴心小厮伺候,不急着添补丫头,等把手头的糟心事处理妥当,自己挑几个乖巧可靠的进来。
墨雨心细,怕他灌了冷风,临出门又给他围一圈银灰貂鼠毛护肩,嘴里还劝:“公子,雪还没停,搭粥棚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就好,干嘛亲自过去?顶风淋雪的,万一磕着碰着,染了风寒,得了癞症……”
晏令樵气得抬脚踢他:“你小子就不能盼我点好?”
大早上咒主子,不是看在破庙当衣的份上,一脚踹死他!
墨雨闪避开,气得蓇葖着嘴,把竹篾食盒里的早食摆出来——先是一个装紫米粥的素银钵,配四个盛小菜的素银碟儿,一对装蜜饯的白玉碟儿,再来一双牙箸,一挖银匙。
这“一粥四菜两果脯”,是晏府主子的早膳分例,顺着节气时令变换口味。
晏令樵不挑食,就着十香茄鲞和酥糟雀舌,一口气喝完了银钵里的热粥,觉得有些腻,捏一粒姜丝梅子刚要换换口味,墨言走进来,说晏令尚、晏令卿兄弟俩来了。
“他们一来就要见千落,娘子不肯见他们,让素鸾回话说有事去找公子商量……现在他们正往这边书房来,怎么办公子?”
晏令樵对小厮的窘急视若不见,啧了几口梅肉,又捏起一块桃脯慢慢咀嚼,浑然没把汹汹上门的兄弟俩当回事。
等他漱过口,撤了餐碟,人早在廊下等了两刻钟,冻得嗤哈跺脚。
晏令尚年长,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魁梧,眉目英俊,神色却有难以掩饰的冷厉阴鸷。
他的弟弟晏令卿比晏令樵大一岁,过了年就满十六,身形颀长,五官疏朗,神色举止不像他兄长那么刻意恭谨,还有少年人的倨傲憨莽,一点小心机都摆在脸上。
在武阳城,他们这一房的家计只能算富绅,手里有几顷好田、几爿旺铺、几艘蕉船,四进的宅院,跟晏佑安豪绅官人的身份天差地远。
表现在穿戴上,兄弟俩身上的拜客衣裳,比晏令樵守丧用的家常衣服还减一等,裘皮、腰带、玉佩、鞣靴、发冠只好跟晏管家比较。
像晏令卿,他跟晏令樵差不多年岁的小公子,头上都扣着嵌白玉小银冠,但此玉和彼玉,此银和彼银,镶嵌镂编的手法和工艺,就像醉花楼的清倌和暗窠里的姐儿一样,高下立现。
晏令尚心机深沉,还算能稳住场面,晏令卿眼里的嫉恨不甘几乎能喷出来,他昨日听旁人说起这个刚出五服的堂弟,趁着堂伯父不在家,四处抛撒银钱炭米,捞别人一句“公子心慈”的奉承,蠢得冒烟了。
他和兄长担心这蠢东西乱来惹出麻烦,坏了他们接下来的谋划,一大早就赶过来阻止,先是吃了狐媚子的闭门羹,又被瘦马驹子晾在书房外淋雪挨冻!
晏令卿年少火气大,瞪着台阶上信步走来的“蠢蠹”,讥诮一笑:
“三堂弟,大清早打扮这么光鲜,又要去当善财童子?去撒钱撒米?听晏管家说你还要搭善棚,施粥到来年上元节?这得费多少米炭银钱?你这么败家胡为,不怕大伯父回家来敲你板子?”
吧啦吧啦一堆话,从头到尾都在质问,语气满满的酸怒不屑,俨然已经把晏家的家私当成他荷包里的,人家正牌公子想花销,还得看他们兄弟俩的脸色,恩准了才敢花?
呸!
晏令樵前世今生的愤懑都被勾起,想好的敷衍客套话懒得再说,直接开撕。
他顿住鹿皮窄靴,装得像刚看清楚门外有活人,夸张地哟了一声:“哪儿来的豺狗汪汪乱吠?大雪天忒讨人嫌,合该让街尾的花子过来捆住,宰了吃肉,过个肥冬。”
晏令卿被骂是豺狗,还要白送给叫花子宰了吃肉,气得额头青筋跳,刚要回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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