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出了地牢后,又潜回銮殿,在殿门前,她略略踌躇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再去见一见南司月,几番权衡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经此一别,再见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乱世之秋,活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脑袋还在不在自己的脖子上,见一面少一面吧。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挪向了南方。从地牢出来的时候,她又换了装,重新装成了灰带宫女的样子,一路上,倒没受到什么盘查或者阻碍。
深夜的宫殿虽然点满了灯笼,还是显得阴沉黯淡,她一路走来,经过无数长廊,无数建筑和雕塑,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种越来越胆寒的感觉。
特别横穿过昊天殿时,总觉得殿前的几个石狮子在瞧着自己。
见鬼了。
难道,被南之闲那个神棍说了一通,自己也有点神神叨叨了?
大概是这一路上的感觉太过惊心动魄,云出终于跑到南院,冷不丁地看到院内泄出来的灯光时,心里顿时安稳起来。
不过,灯光?
南司月本就看不见,何需点什么灯啊。
云出满心狐疑,留了个心眼,并没有马上推门进去,而是走到门口,推开一个门缝,悄悄地朝里面张望了一下。
并没有埋伏,里面的人,确实是南司月。
他站在满院的灯火之中,还是白日的那身紫袍轻纱,金冠已经取下,长发由一根紫色的丝带系着,松松地拢在右肩上。
南院的四周,那连绵的长廊上,密密麻麻地挂上了通透的灯笼,大大的,红色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曳,烛火欢快地抖动,于是,地上影子也欢快地跳着舞。
这种灯笼,也有一个很别致的名字,叫做气死风灯。
因为,无论夜晚的风有多大,它都可以一直一直亮着,一直一直等待晚回的归人。
——南司月就这样站在院子中央,四周通量,将沉闷了整天的世界,照得轻快明亮。
他的整个人,也像能发光似的,那么鲜亮温暖。
在这样的夜里,美如寂开的昙花。
云出看得目瞪口呆,有点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进去?
面前的一切,便好像琉璃铸成的画,门一推,就会碎到满地。
所以,她没有进去,而是后退一步,两步,然后,转身走开。
——她不确定南司月在这漫天灯火中等着谁。
可是,能让他点灯而待之人,她希望,永远不是自己。
世界是公平的,你得到了多少人的关心,就得为多少人牵肠挂肚。
如果负担不起,就不要再背负。
她又走了几步,从门缝里泄出的灯光渐渐快看不清了,云出心里也是一暗,正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拉开。
哧地一声。
院内的灯光再次如流沙一样泄了出来。
也如流沙一样,轻柔地铺满了她的去路来路。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南司月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地响了起来。
云出顿住脚步,低着头,想了想,然后欢快地转身,用最愉快的语气,向他打招呼,“嗨,真巧,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南司月倚着门,眉目素淡。
“没有再见面。”他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云出愣住。
明明是相当风轻云淡的语气,可她匍一听到,心竟然疼得无以复加。
是啊,他们何曾见过?
他根本就是没见过她!
这样寂黑的夜,她尚能,在如此茫然空旷的宫阙里,找到这满院的灯火,聊以驱寒。
他虽点燃了这片通彻的光明,却也只是为了别人,自己是看不见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