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如此说,那伙计便弯腰鞠躬道:“咱们头一次进京,自是不认得大爷。但大爷一瞧便是京中贵人,这通身的气派,叫小的一看便心生敬畏。”
贾环被哄得浑身舒坦,遂笑道:“你倒是个嘴甜的,罢了,你们快挪了车,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伙计回身招呼了几声,叫车夫快些挪车,然后就又捧了个手炉过来,说让贾环先暖着。
贾环斜眼一瞧,只见那手炉四四方方,乃是极好的红铜一体打造,上头錾着繁复的牡丹纹,瞧着竟似前朝的古物。
“这个物件倒也还罢了。”
贾环口中说着,接了铜炉后却举到高处,先瞧了瞧炉底,只见果然有篆体的“张明岐制”四字。
伙计见贾环瞧手炉底子,顿时笑道:“我就说大爷是贵家公子,一眼便看出这手炉是张大家所制了。”
“什么张大家?一个手艺人罢了,也敢称大家?这东西外人瞧着是个稀罕古董,可放我们家,也不过尔尔。只这牡丹花样极有春意,给我屋里的姐姐们用正合适。”
伙计见贾环如此说,忙堆笑道:“大爷若不嫌弃,便留着赏人也是好的。只求大爷消消气,再静待片刻。”
贾环嘿嘿一乐,心道不拿白不拿,于是也不推让,抱着手炉去了后头那辆车上。
伙计趁着他掀开车帘的时机定睛去瞧,见里头是个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女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
贾环口中喊着“彩云”上了车,帘子复又落了下去。
伙计便与贾环的车夫笑道:“耽搁了师傅们的脚程,某着实过意不去。”
他说着话,便叫一旁的小厮掏出一串大钱,递给了车夫。
车夫见了钱,笑着打千儿道:“掌柜的太客气了。”
伙计虚扶起他,佯做闲话道:“北地这大雪真个吓人,咱们是从没见过的,不知凶险,这才冒撞着上路了。师傅怎地也在此时节赶车出行?”
车夫将钱揣进怀里,拍着鼓鼓囊囊的胸口叹气道:“还不是为着它?咱们穷家子,不比掌柜的家大业大,若没了这银钱,家里大小这一冬便要饿死冻死了去!”
他朝后头马车努了努嘴儿,又接着小声道:“这位大爷虽脾气暴躁些,可因为大年下不好雇人,他给的工钱倒不少,还提前支了半数呢。我拿了钱也好叫家里过个好年不是?且咱们此行是要往南边儿去的,越走越暖和,倒不受什么罪。”
伙计接口道:“南边?是湖广路?还是南粤路?我对南方各地皆极熟,师傅若有不知,尽可问我。”
车夫双目一亮,笑道:“正有一事要问掌柜的。不知掌柜的可知月港?那里海域正打着仗,也不知岸上乱不乱。咱们正是要去那里,不瞒您说,我这心里直打鼓呢。”
“我虽不是自那处来,却也不远。师傅还请放心,月港岸上有我朝军队驻扎守护,暂时并无战乱。只是因着海战,那里年景不好,北上的流民倒是络绎不绝。师傅到了那处,须知财不露白”
车夫认真听着,连声道谢,这时后头贾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车里老妇人吓得叮嘱了他一句:“三爷小心,看回头崴了脚!”,年轻妇人则笑道:“娘,你莫担心,他省得的。”
伙计便对车夫和气一笑,又见自家车队也挪得差不多了,便对贾环抱拳告辞。
贾环微微一点头,紧着吩咐车夫快驾车上路。
伙计小跑着到冷子兴跟前儿,几句话简单说了打听来的情形。
翔哥儿先诧异道:“车里坐着的,似是太太跟前儿的大丫鬟彩云,那老妇人自是她娘了。我们一家子都在府里当差,都知道彩云原先就与环三爷有旧。他们既然要去月港,大约是要投奔三小姐去了。只是,要投奔三小姐的话,那怎不见赵姨娘跟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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