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下来,贾母哪里还记得宝雁兄妹俩。
贾母记不得,那底下的奴才们心都在主子这里,更是“记不得”了。
不止宝雁枯坐一天,翔哥儿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坐的是行李车,跟车的仆从都自京中来,不知他说的金彩是谁,又忙着卸车入库,谁耐烦支应他?
有人草草跟白管事说了句叫金彩来领人便不再理会,那白管事忙着巴结各路主子跟前儿的管家们,又因事恼上了金彩,哪里会去通知他来领人?
翔哥儿自在库房一间空屋子坐了半天,也没见金彩来。
直到晚饭前闲话间,贾母看见屋里一盆好奇异的“米莲子花”,问在哪里得的。赖嬷嬷回说是一个家仆叫金彩的,一大早使了脚力健的帮闲脚夫跑到西城门外的庄子里现寻来孝敬主子的。
“这莲如茉莉大小,却形似荷花,老太太您使簪子尖拨了花瓣看,里头米粒大的莲蓬都有呢。”
有小丫头拨开花瓣来,贾母忙取了眼镜架子细细瞧了,果然嫩黄一颗米粒大小的莲蓬煞是可爱。又忙叫王夫人等人都来看,众人皆凑趣赞好。
贾母便使人打赏金彩,又说再有这样趣致的东西只管寻来玩赏。
一旁的可人“哎哟”一声拍手说道,金彩可不就是早间撞车那兄妹俩的爹吗?
贾母这才想到宝雁兄妹,起了兴致便唤金彩夫妻进来回话,又问那两个孩子可都好了?
众人听了,才慌着四处寻了这一家子都来跟前儿回话。
金彩在外院得了信暗喜,今日晌午,他越过白管事直接把花献给赖嬷嬷,果然这步棋走对了。他自不怕白管事记恨,却不知,自己一双儿女因此饿了一整天。
宝雁随那仆妇来到上房,正看见金彩垂手躬身,站在院中答老太太的话。
金彩家的也垂头静立门边,大气不敢出。
翔哥儿则歪站在金彩身边,苦着张小脸。
“老太太菩萨心肠,不怪罪这小子,奴才却再不敢饶了他的。”
金彩惶恐答着话。
“都说了不碍的。你再如此说,岂不拂了老太太的善意?”
赖嬷嬷在屋内出声提醒金彩。
金彩慌忙答是,又按着翔哥儿叫给老太太磕头。
这时可人看见宝雁来了,招手叫那妇人领她进屋来。
宝雁心中五味杂陈,低了头慢吞吞往屋里挪。
金彩原本得了领赏的信儿,喜滋滋进来,却迎头听了翔哥儿撞老太太轿子,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赖嬷嬷说的老太太并不怪罪是真是假。
这会儿见女儿进来,又发现她一侧小脸儿通红肿胀,竟是被谁打了。
金彩暗惊,又不好开口问,登时一头冷汗。
金彩家的待女儿走到门口,也看到了她的伤脸,心一沉,直坠得发疼,微倾了身子就想问女儿谁打的,疼么?
宝雁冲金彩家的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金彩家的勉强煞住身子,却在女儿经过时暗暗捏了捏她的小手。
宝雁心中一酸,又一热。
低了头进屋,按之前仆妇的交待,垂手躬身站定了,宝雁向正堂坐着的贾母道:“请老太太安。”又向一旁站着的王夫人c贾珠等人都请了安。
“可怜见儿的,这脸怎地还肿起来了?”
贾母招手叫宝雁近前来。
赖嬷嬷牵了宝雁往前站了几步,看了自己媳妇赖大家的一眼。
赖大家的被婆婆看了一眼,便站了出来垂手请罪。
“回老太太,奴婢今儿也不知怎地了,倒似吃了炮仗,真真儿是糊涂油蒙了心!这雪团儿般的娇娇小人儿,我竟下得去手!现下臊得奴婢再站不住了,只求老太太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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