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喝过了果腹的稀汤，各自坐过一阵，眼前的洪水已然退尽，望着天上极亮的星子，总算安下心来——至少不会有洪水夜袭了。

    镇上的人纷纷踏入屠家的地盘，得以最后的确定：“老屠，洪水可还能来了？”

    “对呀，别是夜间又上来水，大家伙还得起来抗洪，不如就在这山头上过夜呢！”

    “就是就是，听老屠你一句话，你说撤咱就撤！”

    屠志祥给一群人恭维惯了，拿捏了半晌，总算缓慢开口，“都撤吧，各回各家踏实睡觉，这半年也别想有洪水了，旱灾该来喽！”

    一群人踢踢踏踏的脚步散开去了，一群逃洪的人们开始往老屋里赶。

    余小莲跟着在屠家人的身后，慢慢回到镇子上。

    屠家算不上大，也算不上小，比起真正的地主富商家，屠家根本不值一提，但比起那些个破落户，他屠家又算得上上等人家。

    也正是因为这样，不比地主富绅家请得起长工，使得起仆人，还要摆一摆有钱人的谱，所以他屠家娶儿媳妇当长工当仆人，干庄稼地里数不清的活计，侍候一大家子老小吃喝拉撒。

    这就是余小莲的命。

    天灾下，穷富一律平等，屠家跟所有富绅和破落户一样，都被大水冲刷的乱七八糟。

    睡觉的床全被浸透，有的横在门口，有的给漂到院子里，被半片残余的砖墙挡住了。

    人们把现有的干衣裳当铺盖，放在各屋高一些没给水浸着的木箱子上。

    四秀把房间里唯一能睡的木箱子占上了，那是余小莲上位成屠天罡之妻之时，屠家新添置的物件。

    余小莲不跟四秀争抢，自己从院子里捡几块破木板收到一起，上面铺上锁在棚子里没被冲跑，但半湿的草，顺带着将棚子顶部防淋雨的漏洞百出的破毡布扯下来，抖了抖上面的水渍，铺在湿草上面，脚底下放了一些在路上拔回来的艾蒿，用以防蚊虫叮咬，合衣躺在上面。

    屠刁氏不一会儿在外面大呼小叫，“余小莲你死了吗？不快出来给一家人弄好铺盖，一家老小的怎么睡啊！快点给我出来！”

    余小莲起身，走向门口，把门闩一插，高声道：“我睡了。”

    屠刁氏在外面把门晃的乱响，一边撞门一边骂。

    四秀跳下地来，踩着泥泞要去给屠刁氏开门，余小莲斜眼道：“你敢给你娘开门，今晚你不但没有干木箱睡觉，这间屋子你也别想踏进半步！”

    “余小莲，你别真以为你是我的小二嫂子，我就怕了你，这个家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大她两岁的四秀对她的话不以为意。

    余小莲在心里冷笑，都破落到这份上了，还敢说“这个家”，这还是个家吗！

    不过，余小莲没有跟四秀计较这些，她从身底下抽出一块较细的木板，冷声道：“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看我这板子敢不敢打穿你那纤细的小脚丫！”

    “你威胁我？”四秀不敢置信道。

    “我就威胁你了，怎样？”余小莲冷眼看着四秀，嘴角扯出一抹冷绝的笑意。

    “真是被大水灌了脑袋了你，变了性了！”

    四秀嘟嚷着，迈出的脚瑟缩着收了回来，她听余小莲说话的时候，眼前是余小莲一棍子揍在老关太太屁股上那一幕，太狠了，她想想都怕。再说，听余小莲此时的语气，分明没有一点玩笑之意，她才不想被关在外面喂蚊子呢，更不想毁了她的纤纤玉足。

    屠刁氏最后砸了一下门，气势汹汹地走开了。

    余小莲冷冷一笑，一想起屠刁氏没有得逞被气得，两眼珠里白眼仁瞪满，满嘴角唾沫星子的样子，真是可笑！

    哼，一家子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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