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十三年十月下旬,正是初冬时节,琼台各宫早已烧起了地龙,生起了炭火。
那些畏冷的嫔妃,已经不再往外走到,而是关起门来窝在自己的屋中,或是看书写字、又或是绣花打牌,一面消磨时光,一面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皇帝的驾临。
这一日入夜时分,杨桃才刚吩咐宫人下去抬水,预备洗漱就寝,却冷不防听人回道:华清宫的贞昭仪发动了。
杨桃听罢,不免惊讶地问道:“不是十一月底的产期么,怎么突然整整提前了一个月。”
云深只是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来回话的那位姑娘年纪轻,又是事态紧急,倒没把事情交代清楚。”
杨桃皱了皱眉,当即吩咐道:“看看今夜当值的是哪位太医,即刻请他过去华清宫。”
云深连忙吩咐下去,这头杨桃由沉星伺候着重新梳好了发髻,又换了一身衣裳,也即刻摆驾过去华清宫一探究竟。
杨桃的轿子甫一落到华清宫门口,便有宫人上前行礼问安。
杨桃一面由人领着往正殿走去,一面听着这位宫女说话,三言两语见便晓得眼前这位正是一直在贞昭仪身边伺候的大宫女绿衣。
“稳婆在里头有些时候了,说是娘娘的羊水破了,这会儿要等宫口慢慢打开。奴婢已派人下去烧水了。”
杨桃也是生养过的,晓得等待宫口打开的过程会异常漫长,当下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接着问起了正事:“到底怎么回事?此前太医来回话,只说你们娘娘的脉象一直都很正常,为何今日突然就早产了?”
绿衣听见这问话,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知道什么便说什么:“奴婢也不晓得,娘娘自打有孕以来,情绪便时好时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温声细语,一会儿又暴怒非常。太医说孕妇情绪多变也实属正常,何况娘娘脉象一直没有不妥,奴婢们也就不曾多心,只管多加上心伺候罢了。今日娘娘夜里吃了饭,又遵从太医的话,在庭院里走动了一会儿,便回到屋里榻上歇下了。其实与平日里也并无不同,可谁料才歇了不到一刻钟,她便直喊肚子疼。”
“好在您预先让稳婆住进了华清宫,否则奴婢们当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杨桃听着这番话,仔细思量了一回, 才又吩咐道:“今日的吃食,待会儿等太医来了,让他验一验有无不妥之处。”
绿衣双眼一亮,这才反正自己方才竟没想到这一层,立即打叠起了精神,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话音刚落,便听杨桃又吩咐道:“去把豫王殿下抱到昆仑宫,这儿腥气重,对孩子不好。等你们娘娘出月了,孤再让人送回来。”
绿衣听见杨桃这声吩咐,一时颇为意外,但也不好阻拦,毕竟她才是这些皇子帝姬正儿八经的嫡母,她要如何决定他们的去处,连寻常妃嫔都无法阻拦,又何况是她这样的小宫女。
故而她心里虽有些不舒坦,到底还是没有做出什么阻拦的举动,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奶娘把豫王抱上院里的一顶小轿,转瞬便消失在了华清宫的前院内。
太医赶到后,绿衣便将今日贞昭仪所用过的膳食汤药统统交由太医检验。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其中却连一丝端倪也没有发现。
正当杨桃继续思考着到底是哪里不妥时,宫门口传来的一声“陛下驾到——”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由宫人扶着向皇帝见了礼,却被皇帝一把扶了起来。
皇帝握住杨桃的手有些冰凉,连说话的语气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慌乱:“里头如何了?”
杨桃正要答话,里间却突然传来了稳婆的一声叫唤。
“开了开了,开到十指了——!”
杨桃的一颗心似乎到这时才真正揪了起来,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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