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距离孙悦七八丈的地方站定，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雨纸伞，像一根拐杖一样被少年用一只手杵在地上。

    另一只手伸向束发冠，拽住一根丝线，轻轻一扯，包裹在少年头顶的束发带化作一团荧光炸裂开来。像是过年里燃放的烟火，孙悦心想此时如果是在午夜，相比极为绚丽。

    碎裂开来的萤火落到一根木棍上，化作一条条手指粗细的绳线，朝着其他木枝射去，盘绕，再向下一根飞去。此时孙悦才真正知道好吧，她自己还是地上的树枝和粗绳到底组成了什么图案。

    没了束发带的束缚，少年的头发散落开来，孙悦见少年的发尖及胸，没有自己的长，莫名舒了口气，静静等待下文。

    少年看到自己的头发，皱了皱眉，最终没有质问少女自己的头发为什么这么短。

    轻捏手诀，眉心一点金芒浮现，一根有一根金黄色的发丝自原本的发尖延伸，组成一条时间被放慢数十倍的金色瀑布，少年从胸口落至腰间。

    披散着半黑半金黄色秀发又撑着一把油纸伞的少年显得格外妖异。

    轻轻转动手腕，油纸伞彻底打开的那一刻，伞柄刚好垂直于地面。

    一点雨丝击中了少女的眼睑，抬头望去，之前零星分布的云朵，不知何时重新聚成一团，停在自己头顶，迟迟不肯离开。倘若有人此时整站在城墙上抬头望去，就会看到偌大个天空，无数云彩就像是急着去赶集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西面森林汇聚。

    那名新兵没有站在城墙上，但也察觉到天空的变化，刚想感叹一句，却被百夫长呵斥几声，意思大抵是让她不要偷懒，尽量在下一场雨来临之前多处理一部分动物尸体。

    提伞只是为了召雨，既然雨已为伞至，油纸伞便不用一直停在头顶，斜飞向空中，刚好护不住少年的地方。少年向着油纸伞飞旋的方向缓缓挪动脚步，可当少年走到油纸伞下时，伞又往前飞出几丈，不让少年待在自己下面。少年微微加快脚步，追赶着前方的油纸伞，手臂舞动，伴随脚踩的步子，翩翩起舞。

    每次油纸伞被少年追上，油纸伞都会飞往更远处停下，少年的脚步则挪动的更快了些，天空中降下的雨丝，也渐渐变大，落在少女脸颊，形成的水珠已有绿豆大小。

    或许是被少年的舞姿吸引，孙悦并未察觉到青衫渐湿。

    少年已经是疾跑状态，奔跑时偶而旋转身体，或做一个前空翻，任由半黑半金黄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暴雨倾盆，少年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处干燥的地方，脚下的软泥重新化作土和水的等比混合物，泥泞不堪。但这一切都没法影响他追舞雨中的油纸伞，没法影响那及腰的长发随风飘扬。

    不知过了多久，飞舞的油纸伞在空中戛然停止，少年也同时止住脚步。

    少女正兴致勃勃的看向少年和油纸伞，等待接下来的动作，却见那天空中的油纸伞蓦然收紧，少年也恢复至追逐尚未开始时的站姿。

    孙悦以为仪式已经结束，朝着少年鼓掌欢呼，却见少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少女抬头望去。

    轰隆！

    炸雷声响彻云霄，少女只觉得眼前一亮，全身一阵酥麻感，后面的，便什么也不知了。

    孩提心性，三个小孩儿站在街道这头，两个小孩站在街道那头，这边来一句“你这个傻叉！”那边来一句“你还放屁呢！”一来一回，用的还不是地方方言，而是标准的国家雅言。接着便是走街串巷式的追逐。

    孙悦再次醒来，感受到马车骤停时的颠簸感，听到马的嘶鸣声，以及少年的吼骂：“谁家的小屁孩儿，走路不长眼睛啊，知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城主府的大小姐孙悦，信不信大小姐回府后，带上家伙抄了你们全家，还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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