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这话茬,恐怕天子突然捅破这件事的时候,口气绝不会这样轻松随意。于是,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别人觉得,突厥就此分裂成东西两面之后,朔方就会再无威胁,漠北就会一片安定,可陛下乃圣明之主,当然不会如寻常浅薄之人这般笃定。如今漠北如此局面,要让其如同当年贞观那样,再次化为当年那一个个羁縻都督府臣服于我大唐,就还需要花费很多功夫”
杜士仪一把当年贞观时大唐灭了突厥万邦来朝的盛况打比方,李隆基立刻收起了戏谑之色,微微点了点头。如今突厥不战而降,即便是他再好大喜功,也很满意这样不花多少钱,不死多少人而得来的战果。所以,即便杜士仪在节度使任上并没有别的节度使那样的赫赫之功,可却几乎挑不出差错。总好过盖嘉运那等在西域声威赫赫,可到了河陇任上,就直接败家子地丢了石堡城
“君礼为人处事,素来有始有终,朕没有看错人。”
这样的反应,还没有达到杜士仪的预期,因此,他在立时起身谢过之后,这才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至于臣刚刚为何叹臣拜相滑稽,却并不仅仅是因为臣在朔方仍有未完之事,而是有李相国在朝中,陛下已经足可高枕无忧。臣这个人有个缺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竭尽全力去做,所以入仕以来,频频和人顶牛,没少得罪人。倘若不是大多数时候都为一方主司,又有陛下爱护,主司怜惜,恐怕不知道会在哪个犄角旮旯。李相国资历人望卓著,若是臣与之同列,却未必会忌惮这些,到时候频频相争还是小事,最要紧的是,臣生怕自己……”
李隆基听到杜士仪谈及旧事,想起杜士仪这二十多年仕途确实是所向披靡,倒在其手下的,既有当时官职高过其许多的高官名臣,如河南尹王怡,也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属,更有无数无足轻重却又为人当刀使的小人物,可以说,大多数时候,杜士仪走到哪里,杀鸡儆猴的刀就砍向哪里。可听到杜士仪直言不讳地说,如果入相必定要和李林甫一力相争分个高下,他只觉得这犹如是童稚少年之间的争执,忍不住就笑了。
“生怕什么?”
“臣生怕自己会公报私仇。”这一次,杜士仪就看到李隆基的脸色变了,当下就一本正经地说道,“其实,臣和李相国有些私人恩怨。臣不想因私废公,可臣远未大度到圣人的境界,所以便只能告诫自己,最好离李相国远些。”
这种大臣之间的恩怨,有谁会拿到天子面前来说?
当此时,李隆基身后的内侍宦官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险些跌破了眼珠子。就连李隆基自己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道:“什么私人恩怨?”
李隆基记得很清楚,李林甫和杜士仪一贯似乎并没有什么冲突,故而脱口问了一句之后,见杜士仪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就意识到恐怕并不是朝政上的冲突,而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是,他忍不住笑骂道:“朕听说,当年宇文融在的时候,你和李林甫还常常在宇文宅中见面,如今却说什么因私人恩怨而敬而远之的话”
“这私人恩怨,就是为了宇文融的事。”
杜士仪说到这里,李隆基立刻恍然大悟。当初他一气之下将宇文融一路贬到县尉,而后又将其流放,都是因为裴光庭在后头一再撺掇,等醒悟到财计乏人,大赦天下,打算重新任用宇文融的时候,人已经死在了半道上。那时候李林甫俨然已经是裴光庭的谋主,相较之对宇文融遗属多方照应,甚至把人的户口都全部迁往了云州,而后又收宇文审为弟子的杜士仪,自然是截然不同。尽管这些年李林甫对宇文审颇有照应,可杜士仪眼下既是摆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姿态,他这个天子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再说,若是边镇节帅和朝中宰辅真的一团和气,他也未必就乐见其成因为宇文融这样的缘故而心生芥蒂,就连他这个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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