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一开始,汪二娘就对家里进新人的做法有些狐疑,只是小北找了非常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她这才接受了。∑,可是,那四个年岁尚幼的小丫头跟着严妈妈学规矩,学做事,她间或去瞧上一两眼,对她们的感觉倒还好。但那一个放在外院做粗活,一个在后园伺候花木的仆妇,她却总觉得瞧不大顺眼。
也许是因为她们自称丧夫无子,别无依靠,故而自卖自身,又或许是她们太过自来熟,老是四处兜搭套人的话。一来二去,她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时刻关注她们的行踪,结果竟然这么快就被她揪出了一个来。
她原本还打算若是小北只打算略施薄惩,拼着让嫂子不高兴,也要把人给赶出去,可小北一回来便肯定了她的越俎代庖,而且更是一面叫牙婆领人给交待,一面让人将那货郎送顺天府,她一颗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听到外间那仆妇连声求饶后被拖了下去,严妈妈和其他人也都在外头,汪二娘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小北说道:“我原本该早些对嫂子说的,不该就这么突然把人拿下再报知嫂子,是我想差了,万一让别人觉得,我这个小姑子越权插手家里的事,我就太对不起哥哥和嫂子了。要不,我还是搬出去……”
“搬出去的话不许再说!”事情虽说来得突然,但小北刚刚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就想清楚了,这会儿便笑吟吟地说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想得周全。再说了,家里那么大的房子,空屋子多得是,亲妹妹和妹夫从徽州过来,却不住自己家,还要住别家,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软言安慰过了汪二娘,小北又换了一脸正色,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只不过小芸,你前头的话说得没错,下次再发现端倪,你得和我商量,得和你哥商量。京师和徽州不一样,除却私相授受之类的私情,还有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会往别家安插眼线,但最重要的是,厂卫的耳目无处不在,你明白吗?”
虽说小北之前觉得,对从小在徽州长大,嫁到一水之隔的西溪南之后,日子也过得安闲富足的汪二娘说那些诡谲阴谋,实在是太过于勉强,但如今事情出了,她反省自己之前的态度,就决定捅破这层窗户纸。果然,汪二娘从小就听说过各种民间传说,对厂卫的印象更是停留在妖魔鬼怪的状态,这会儿小脸登时变得煞白,甚至连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嫂子是说……是说那个仆妇可能出自厂卫吗?”
“我不确定。”小北苦笑着吐出四个字,见汪二娘显然吓得有点狠,她便站起身过去,轻轻揽着小姑子那僵硬的肩膀,低声说道,“也可能是别家派来刺探的眼线,也有可能只是纯粹和人私通。我知道你必定要说,既然知道如此,为什么不把好家门,不要招收这些不明根底的新人,但我告诉你,就算是跟着相公很多年的旧人,也不是一定就不会出问题。酒色财气,京师有的是各式各样的诱惑,与其让人往府中旧人伸手,不如放开篱笆放点老鼠进来。”
汪二娘从前只知道管家一定要恩威并济,尤其是对于下人,却还是第一次听到小北这样的说法。意识到兄长在京城做官,看似名声很响,风风光光,却还要面对厂卫的窥伺,她就只觉得担心极了。她张口想说如此做官,还不如辞了回乡当富家翁,可知道这话极其不妥,因此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这时候,她只觉得小北伸手摸了摸自己光软的头发,耳畔传来的声音竟是变得更加轻柔了:“小芸,这些事我只是对你说一声,你听了记在心里就好,不用心心念念惦记着。有些时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得不为,没有退路,所以,你大哥就得犹如一根钉子一般,死也要钉在京城。你和妹夫到京城来,相公和我都很高兴,相公是高兴妹夫是个求上进的人,我高兴的是有个伴了。以后,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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