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廷推一样,廷议这种正经商议国政方针的场合,大九卿以及科道掌印官,历来都是不可或缺的成员,哪怕后者比前者的品级要低许多,却是能以位卑挟制位高。而阁臣是否与会,那就不一定了,国朝两百年来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正统和景泰年间,阁臣还是廷议中相当重要的一员,可自从李贤定制,等到弘治年间时,阁臣不参与廷议却成了惯例。但这些年来,随着几位首辅越来越强势,压得六部如同僚属,这规矩也就如同虚设了。
谁敢说严嵩、高拱又或者张居正不能参加廷议?
可如今张居正回乡葬父,挑起这次人事争端的又不是别人,而是汪孚林,张四维就不想出面趟这浑水了。他这临时主持内阁工作的三辅都不肯出面,别说马自强和申时行本来就不想去,就算他们想去,却也没有越过排名靠前的阁臣去掺和一脚的道理。
如此一来,主持今次廷议的,自然而然便是六部之首,作为天官的吏部尚书王国光。
这位天官冢宰比张居正早一届中进士,在严嵩当权的那些年,却仍旧稳稳当当一直当到了总督仓场的户部侍郎,隆庆四年更执掌户部,在财计上被誉为人才中的人才,如今户部尚书殷正茂继承的便几乎都是那时的制度。只可惜王国光私德和人品上却一直都被人诟病,这才会在万历三年因为京察而被人攻谮,一度辞官回家。可他居乡期间,却还不忘上了一部《万历会计录》,因此屡获褒奖。张瀚一被弹劾罢职,张居正便将这位信得过的老搭档给推了出来。
这一年已经六十七岁的王国光坐在主位上,一番开场白便慢慢吞吞说了好一会儿。然而,除却掌道御史总共只当了一年多,完全不熟悉这位天官的汪孚林,以及今天临时被抓差来代替户科都给事中石应岳的程乃轩,再加上今天被刑科都给事中以相关为名夹带来的范世美,其余人大多都很清楚王国光的风格,一个个坐在那儿淡然若定。就在程乃轩记录的同时,被王国光那缓慢的语速给带得几乎犯了瞌睡虫时,他突然捕捉到了一句话。
“汪掌道,既然是你之前上书说的试御史这件事,你先说说吧。”
“是。”汪孚林应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说道,“历来试御史考核,全都是上中两等都能留用,如若实在不称职的,这才要黜落下去,发回吏部重新选官。所以,去年都察院总共是新进试御史二十一名,丁忧一名,还剩二十人,这二十人中,吏部公布的考核结果是上等八人,中等八人,下等四人,然则此前有人建言,说是科道乃重中之重,应该严格考选,因此只能留用十人。试想祖制既是中等即留用,缘何如今就要突然更动?”
不等对面六科廊掌印都给事中那些人中,有人跳出来针锋相对,汪孚林就提高声音道:“都察院前后两次更替多人,去年新进的试御史无不是新进士中佼佼者,而考评上中两等的,在都察院中近一年来更是无不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若骤然黜落另选,则浪费了在都察院中的一年试职培养,各道还要另外教导新人,这当中浪费的人力物力,谁来弥补,谁来负责?一句宁缺毋滥说得容易,却也不能随随便便拿来当成党同伐异的手段!”
范世美还以为汪孚林指使程乃轩挤兑自己上书,最后肯定会把自己这个仇人当成首要目标炮轰,谁知道汪孚林根本就看都没看他,炮轰的是那个在张居正面前一直颇为得宠的前辈,六科廊实质上的领军人物,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他一下子如释重负的同时,却又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怒火。这种没被人放在眼中的感觉,竟然比当面被人问到狼狈不堪更让他感到屈辱。他朝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瞅了一眼,果然就只见陈三谟脸上满是怒气。
陈三谟确实怒火冲天,要知道,他在六科廊是老资格中的老资格了,从隆庆四年开始,他整整在其中浸淫了有八年,一直都以张居正心腹自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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