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我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袁尚。他的衣服已经换成了黑色，倒是符合他冷酷的内心，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我不爱他，自然不会恨他，但是谁都没有理由不讨厌一个杀过自己的人。是啊，我讨厌他。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凤裳烟，凤裳烟身上血淋淋一片，红色的嫁衣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我知道袁尚是个心狠之人，他多半在成婚宴下毒诛杀了洛国皇室，再起兵乘虚而入，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洛国。我们一路走来见到了不少漓国军队，足以证明这一点。

    这个狠辣的策略我记不清在哪里见过，师傅教了我那么多东西，说不定是另一个世界的历史。

    然而，我也没想到他心狠至此，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手下人对着凤裳烟施酷刑。

    那可是与他有着几百年情分的妹妹，而且曾经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他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面无表情，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凤裳烟也是倔强，为了不叫出声，狠狠地咬着嘴唇，嘴唇已经咬出了血，看着她，仿佛就能感受到满口的血腥。

    袁尚抬了抬手，示意施刑的手下人退下，“何必呢，只要你愿意出面让洛国军队投降，我们都会省事不少，难道你以为，僵持下去你们洛国还有机会吗。”

    “引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入我们洛国我已经够对不起整个洛国臣民了，我会帮你？”凤裳烟有气无力地说着，她眼中的哀伤让任何人看到都会感到难过。

    “赵襄子1的故事倒还记得，泽陂你确都忘了，泽彼之陂”凤裳烟又开始神经质地念叨起这首我听不懂的诗，声音越来越低，突然她眼中燃起了怒火，似乎拼尽全力似的喊：“我好恨，为什么我还是一点都不讨厌你，为什么”凤裳烟的眸中涌出两行泪水，像是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下，声音都带上了嘶哑。

    袁尚一直沉默着，半天还是那句“你还是不愿意出面吗？”

    “你果然就是心狠，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为什么，你不是口口生生说拿我当亲人吗。”凤裳烟没有再看袁尚，低着头用极低但在这儿空荡荡的地牢里极为清晰的声音说着，更像在自言自语。

    “以现在的情形，漓国攻占洛国不过是囊中取物，我让你出面招安，就是顾念亲人情分，给你一个立功活命的机会。”袁尚依然是那不冷不热的样子。

    地牢里只回荡着凤裳烟努力压抑的抽泣声，末了一片安静，凤裳烟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闭着眼睛，不知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

    好一阵子过去，凤裳烟都没有动静，袁尚的手渐渐放松，一股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我这才发现他之前手都握得紧紧的，袁尚没有管自己的手，任血液慢慢流下，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凤裳烟。

    原来这个人不是看起来那么无情的，刚才他为了忍住自己的情绪，也是用了很大的意志，指甲陷入皮肤的痕迹只能看到鲜血了。

    “大概，只是想让你恨我吧。”袁尚叹了叹气，觉着凤裳烟听不到才说，“我想了很久，小筱。或许因为我们兄妹感情一直太好，所以才会在我们身上出现这么多奇怪的事。我厌倦了，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每一世遇见你都会想起前尘的记忆，不管我怎么避开你，总会这样循环发生。”袁尚蹲下去，似乎想抚一抚凤裳烟的头发，可是动作僵在半空，最终收回，不知道是因为手上半干的血，还是其他。

    “或许是因为我们兄妹感情太好才会一直这样，所以这一世你恨我吧，我情愿你恨我，至少下一世说不定彼此都解脱了小筱，你也该有正常人的生活啊，好好睡一觉再来恨我吧。”袁尚起身走出了地牢，我站在那里盯着无比凄惨的凤裳烟发呆，那个初见风光无比的公主，如今衣着破烂，满身伤痕血迹，头发散乱地不成样子，心中以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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