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卯生说自己“输了”的时候,语气带些许惋惜,却没见半点儿后悔。
顾绮难得无言以对一次,盯着他看了半天,方才问道:“薛老板可否知道你的这一局,赌上的是什么?”
“自然知道,母亲兄弟,薛家上下的命。”薛卯生笑了笑,“若我赢了,他们便能锦衣玉食了,所以没差别。”
理所应当的模样。
“……可是现在你输了。”她提醒他。
薛卯生两手一摊:“所以大人瞧,我多么干脆地就投降了?许能止损呢?我可是知道不少秘密呢,你要不要与我交换一下?”
顾绮看着那张与薛辰生并不十分一样,但眉眼间能看出些兄弟痕迹的脸,听着他如此不要脸的话,心中忽得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两个人在行事风格上,的确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弟。
他们都很容易为了一个目标而执着。
薛辰生能为启蒙之师,踏上晦暗不明的复仇之路;而薛卯生则是为了赚钱,踏上前途未卜的造反之路。
但他们又不十分一样。
薛辰生冷心冷情,执着真相的复仇,但又不涉薛家的生意,整个人都游离于薛家之外,所以他押上的是自己的性命,便是将来事发,死一身而已。
但向晚楼却是薛家的本钱,薛卯生经营向晚楼的同时,还掌管着薛家在北面的生意,却说一句“造反”,就押上了全家的性命。
理性立场也好,感性倾向也罢,顾绮觉得,果然还是薛辰生好一些。
她心中想着,看向薛卯生深深喘了一口气,甚至没理会赶到的贺松寿,与四周包围的黑鸦军,极是认真道:
“薛老板还是去死吧,现在,马上,立刻自杀,然后我毁了你的脸,不让人知道你究竟是谁。”
文正在床上听见,差点儿咬了舌头。
“大人,慎言。”他抗议道。
顾绮没理会他,而是依旧只盯着薛卯生的脸,继续道:
“锦衣玉食?不,即使没有你,令堂靠自己,也让你们兄弟四人锦衣玉食长大,也让薛家成为天下名商,所以你,哪里配?”
薛卯生平静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闪烁,不善地看着她。
“从头到尾,这不过是你一个人的疯癫。薛卯生,我本以为薛四郎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今天我才明白,我不算很讨厌他,但我着实讨厌没心没肺的你。”顾绮再次重复了一句,“所以,你去死吧,别祸害了别人。”
着巡城御史官衣的贺松寿听见了她的话,未免也有些头疼,再看看旁边黑鸦军纠结的脸,忙过来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低声道:
“别说傻话了,传出去成什么了?”
“我没说傻话,”顾绮很是固执,“就好像我不希望鸳儿的事情牵连鸯儿和陆总将一样,我也不想他牵累了薛辰生。他们没错,错的是这个混蛋。”
她还是定定地看着薛卯生,语带愤怒地嘲笑道:
“你怎么不为了你的主家自杀呀?不是赌上了一切吗?怎么到了该死的时候,反而这般扭捏了?薛老板,别让我看不上你了。”
薛卯生恢复了之前的平和,看着她笑盈盈:
“死,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凌迟之刑,举家抄斩吗?我活着,告诉你们些不一样的事情,不是更好吗?”
顾绮冷笑一声,还要再说话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是因为薛卯生过于平静的样子,而忽得升腾起的极快、又转瞬即逝的念头。
对面的薛卯生还在笑着,宛如赌桌上等着翻盘的赌徒,平和的眼神之下藏着精光。
不对!
京城的蓬莱乡中,还有一个人!
顾绮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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