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听歌，主要因为穷。

    上初中那会儿总听别人吹，张口周杰伦闭口许嵩这些，我是从来不知道的，也就在他们偷偷带来的p3或手机上听过几次，要么是趁着下课就有一胆大之徒公然拿教室电脑放歌，还堂而皇之把v投影到白板上，那也是我们唯一的放松方式了。

    在拥有自己的手机电脑前，我听歌的工具就是个复读机，没错，就是复读机我爸是想买给我练英语听力的，他大概不会想到，我的听力一如既往地不堪入目，课本附带的磁带好像根本就没翻出来过，我全都用来听歌了。

    磁带是从没买过，我翻箱倒柜摸出一大盒，全都是90年代的歌曲，刘德华，张震岳这些，估摸着是父亲年轻时买来的，听的最多的是奥斯卡金曲，十几首英文歌，我就照着歌词表边听边看，以为这样就可以扶起我那烂泥般的听力了，当然听了几十遍磁带，看到我英语试卷第一部分还是错了有一半之后，我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印象最深的几首有《中国人》《笨小孩》《男人哭吧不是罪》《reber》《一h，girl》。当时绝对说不上喜欢，只是苦于条件有限，也只好将就着随便听听了。初中毕业有了“装备”之后，立马弃之如敝履，磁带胡乱扔到三楼，复读机也不见踪影，从此再没有主动去听那些以为可以淘汰的老歌。

    我也确实很好的融入了“潮流”，也听周杰伦，听许嵩，听徐良，从他们口中听到了我们一直想却不敢做甚至都不敢说的事情，就觉得很带劲。之后的四年里，我就一直在“非主流”里遨游，直到非主流变成了主流，忽然就感觉没意思了。

    那些歌手仍风华正茂，或大红大紫，唱功更加熟稔，嗓音更加多变，但就是发现听不懂了，好似一道玻璃铡刀从天而降，横亘在前，看得见，听得到，却摸不着。歌手们慢慢成长，从学堂趣事，微涩初恋到人生起伏，情来爱去，我也在成长，不过似乎快了那么一点，像是一夜间变得成熟乃至苍老恰似刘德华在童梦奇缘中一夜成年又一天老去。

    应该就是这半年吧，我开始有意无意听一些冷门和老歌，那些以前觉得早就应该淡出世人眼线的歌，“如今听来竟然很温柔”。岂止是温柔，某些歌简直如一把利剑，“嗤”一声就戳破了心，而且还是自己撞上去的。要是仅仅这样也就罢了，那剑往往还要来回摩擦几遍，再翻转几下，拔出来时仿佛披上了一件血衣，留下听歌的人兀自心痛不已。

    今天小口吞着咖啡时，听到了《男儿当自强》，那激昂的唢呐声差点呛住我，情不自禁就想到了那个能救人更能打人的黄飞鸿，那个温柔中又带泼辣的十三姨，那个面丑形也不咋地的鬼脚七，那个几部下来都没能照顾好师娘的梁宽。然后居然鬼使神差听完了一整首。

    再点歌手黄沾，又鬼使神差点了《沧海一声笑》《道道道》，不知怎的，听那几个老男人“干嚎”，用一点也不温润一点也不磁性的嗓音破喉咙般唱，有些想发笑，可马上又笑不出来了。

    或许也和最近在看《雪中悍刀行》有关，我蓦然就脑补了一个画面，三个糟老头子敞开衣衫，面对水从天上来的汹涌黄河放声高歌，开怀大笑。没有少年一袭白衣的风流，没有一指截断大江的风范，没有放肆指点江山的豪气，只有三个邋遢老头唾沫横飞，以沙哑沧桑的喉咙扬出随口胡诌的词句。而身后不远，因裹挟中游泥沙呈现浊黄的湍急黄河水以万马奔腾之势轰然砸下，飞溅起无数白色水沫，三人破旧的衣衫鼓荡濡湿，连杂草般的乱发也都粘成一束束

    走过一遭才有资格评点江湖，死过一回才能真心看待人生。

    当我开始听这些如迟暮之年老人的歌，且似有似无抓住了些什么时，也许就是一个少年向老男人转变的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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