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愣,财不外露的理我自然懂得。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又觉得疑惑。“你为何这般说?”
那男子稍一停顿,倒意外的显示出了几分耐心。“你可知贪得无厌?你将身家全盘托出,我若是起了歹意你怎么办?”他斜了我一眼,借着月光,只见他眸子晶亮,竟有一种摄人的感觉,顿了顿,他又道,“我见你生的机灵,未曾想却是虚有其表。”说罢,他又自顾自的行路,似没有说过这番话一般。
我活了千百年,挨过的批评不计其数,但在天界,即便是我那性情古怪的师父,说起我来也是,“你虽天资聪颖,但心性顽劣不肯用功,若是将这份聪明用对地方日后倒是能有所成就。”这样的说辞,又何曾见过谁骂我愚笨。他既不了解我,却又对我妄加评断,我心中自然升起了一股不服气。
我急忙追赶上去,“你这人好生无礼,我不过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未曾想倒被你借题发挥骂我愚笨,方才即便你不救我,我仍旧有办法脱身,不过麻烦了些,如今看来我只消还了你这恩情,倒不消放在心中时时记挂。”
那男子似不为所动,仿若我这番话并为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他声音仍旧平静,“是何方法?”
我有些得意,“那伙儿强盗知我身上藏着重宝,定会生出贪婪,我只消给他们一些甜头,再告知他们我更加值钱的宝物藏在何处我带他们去找,只要我有缓冲的时间,我定有别的办法脱身,“
那男子没有再回话,我便认定他是理亏。又道:“你这人虽蛮不讲理,但我家中长辈自幼便教导我知恩图报,我身上没有银两,这珠钗便当作报酬,日后若是还能遇到定当加倍奉还。”
那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在扫了一眼我手中的珠钗后,幽幽的盯着我道:“我何时说过是我救了你?”
我被他盯的头皮发麻,怔然答道:“不是你难道还有旁人么?”
他看向一旁,漫不经心的答道:“我非你口中所说仙人下凡,不过是这山间夜行客,也并不知晓你方才遇到贼人之事,你找错了人,会错了意。”他抬头看了看天,星辰流转,夜色催更,又道:“天色不早,姑娘好自为之,切莫再跟着我了。”
说罢,如脚下生风一般,一人一狗极速的往大道的另一边走去。
我这才反应过来,如今我竟已走到了白日里入余杭城的官道。我又朝那男子离开的方向望去,他走的极快,已快看不到他的身影。不知为何,我心中忽有了一丝明悟,怪不得我会觉得熟悉,这男子走路速度虽快,却从容余裕,与我那记忆中的青衣叔叔有几分相像。
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想到他方才同我说话时的冷漠,他自然不可能是青衣。
好在,这人虽难以接近,但却不是什么坏人,至少将我带到这官道来了。
借着月光,我辨清了道路,想到白日里那座驿站,若是没有打烊,还能去那方借宿一宿。
只不过,这一次,我的脚步却不如白日里的轻快。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知晓心情沉重的滋味,我觉得十分无力,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能掌控的。从前在天界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可以上天入地c无所不能,可这才下人界两日,便生出这么多事端,若是今夜无人救我,我还不知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莫非这便是师父说的人间疾苦?多得是无能为力的事?
我又觉着自己过于娇生惯养,这才哪儿跟哪儿?那戏文里说的众生疾苦,生老病死,求而不得,哪一个我又曾历过了?
如今不过是出师不利,我便生出了一种败北的感觉,这实在有些没有出息,辱没了那老头儿上古大神的名声,也对不起他将那十方神器传与我。
这般胡思乱想着,我已到了那驿站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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