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后才阴阴地盯着其父朱晃冷道,“你当真以为,我夜闯你的寝殿,只是因为一时冲动?”
朱晃那抹难看的笑容,随着朱友珪从腰间拿出的一卷金色卷轴儿僵在脸上。
朱友珪缓缓打开卷轴,瞥了眼朱晃,黑着脸缓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朱晃瞳孔猛瞪。
“…博王朱友文居功自傲,招兵买马,封宫储秀,蔑视皇命,早有谋反之意,今日朕命均王前去捉拿,生可见人,死可见尸,博王麾下不得有异议,若有抗命者,可先斩后奏,钦此。”
读罢“圣旨”,朱友珪面容冰冷可怖,直视梁帝。
朱晃身体抽搐,哼声道,“…没有寡人的玺印,那不过是废纸一张。”
“杀你,夺玺。”
“…我儿友贞,聪明绝顶,定会知道此番圣旨绝非寡人之意!”
“哼哼…哈哈哈!!~~~”朱友珪笑得痴狂,仿若嘲笑这垂死老人的幼稚,“老贼,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友贞的计策,又当如何?”
“…你说什么!?”朱晃瞪大双眼,全然不信。
“廷谔…”朱友珪给一旁的杀手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撇开布裹,拾起了里边一柄黝黑长剑,伴随着剑锋出鞘,朱晃瞳仁渐失焦点,神情木讷,而下一秒,胸口的剧痛让其痛不欲生,面容扭曲,单手捂着胸口瘫跪在地。
“执此剑,杀你,可顺应天命,难怪你当年会如此忌惮那个薛家后人…”朱友珪踏前一步半屈前身,俯视前者道,“友贞他说,你胸口的旧伤,也是拜这柄黑剑所赐,如今睹物思人,这陈锋已久的伤口,想来定是不大舒服,是也不是?”
“…夫人,…友贞……难道……?”朱晃仿若灵魂出窍,不知其脑中得出了怎样的答案,自知难逃此劫的他,不肯坏了自己六十年天下雄霸的英姿,即便世人如何抨击他的诸多恶行,他还是决定,生得天下,死为鬼雄…
“吼!!!~~~~~”
这一夜,梁帝朱晃虽有雷霆之怒,但无奈岁月不饶人,叱咤一世的他,最终却死在了一个小小仆夫手中,汴梁城,梁帝殿前兵变,以郢王朱友珪率五百精锐取胜而告终。
然,在这个农民出身,经历黄巢起义,取得天下,却无视伦理纲常,为天下之大不为,残暴如厮的梁帝心中,在死前,脑海中又是怎样的画面?
没有天下,没有权利,没有金钱,没有他的后人,更没有在榻上翻云覆雨的庸脂俗粉…
这一刻,他似乎忘却了一切,没了仇恨,没了伴随他一世的名和利,他甚至连一个角落也没给他的世敌李克用保留…
在他的记忆里,满满的,都是他那有着丽华之美的魏国夫人,张氏。
刃出于背,这个一代枭雄朱晃的人生,走到了尽头。
这位暴君,一生所作所为为人诟病,可是却有着令世人费解的情爱之谜,他视天下人的性命如草芥,可是却有着霸王恋虞姬般的情怀。
在这死亡的瞬间,过去六十一载所发生的,让他铭记于心的事一件件浮现于脑海,没有凯旋的战役,没有旗下的疆土,也没有俯视天下的权利…
只有一个女人。
一个在他幼时不喜耕田,郊外打猎时邂逅的那位温柔美丽的刺史之女,张氏。为了这个女孩,他第一次有了称霸天下的想法。未曾读过书的他,认准当年汉光武帝的一句话,“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如阴丽华”,为了得到这位刺史之女,他自问道,“我未尝不可以成为汉光武帝呢?”就这样,帝王之心在他的身体中萌芽。
后来参加黄巢起义的他,也未曾忘记过这张氏,他率兵攻陷宋州,不为攻城掠地,只为红颜重逢,道出心中情爱,谁知她早已因战乱流离失所,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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