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君穿上朝服,黑衣滚金边,威严不言而露;陆周作为记录,坐在下首;景阳则躲在堂后——好歹她也与辛戚两位大人相识一场,总要亲耳听到他们大仇得报。
“崔式燕,京都崔家嫡系独子,五郡督查,十三年前的殿试状元。”宋嘉历细数着崔式燕的身份过往,眼中渐加凌厉,“按照你的才华,以及崔家的门第,你无需做这些便可以平步青云,你何苦做这些勾当,害了多少像辛大人与戚大人一样的人!”
崔式燕此时虽已事败,嘴角却还哂笑着,他站直了身子,道,“殿下,孤竹君殿下,你是正经的独子,如今是高高在上,未来则更是至高无上,没有那些庶子旁支明里暗里扯后腿——我是状元及第,可这够吗?不够!那一年,我本该得到个极好的官职,若不是辛家从中作梗,我现在会只是一个五郡督查?九郡怕也少了!”
崔式燕被软禁时做了个梦,梦见辛雪夫与戚比钦相携手走在落满白雪的黄泉路上,两人面上竟没有半分的痛苦神色。他们终究也如愿了,崔式燕在梦中再也笑不出来,斗了半辈子,他终究还是输了。
他颓然道,“我恨辛家,见不得辛家那个废物,一派短命相,辛家却像眼珠子似的珍视他,凭什么?凭什么,同样是嫡系独子,无论我做得再好,父亲却总是不满意。”
“我要权力,我不想处处受制于人,我要,辛家一败涂地。”
崔式燕说着这些,眼睛已是猩红,戚比钦与辛雪夫双双死去的那情景又出现在眼前,现实与梦境交叠,崔式燕笑了,呵,废物,都是废物!
“那么,你肯招认是你谋害了辛大人与戚大人?”孤竹君顺势问。
“我认,我有什么不敢认的。辛雪夫是我杀的,是我找出了戚比钦珍藏十年的白瓷汤婆子,细细密密地淬上了觅魂,然后派人以戚比钦的名义送给他。那傻子多高兴啊,日日夜夜捧在怀里。觅魂受热侵入肌理,在汤婆子里再无踪迹,那废物本就体虚,中了觅魂就更是要死不活了。等他俩想解开往事时,我再送上烈酒,哈哈哈,那废物便从五脏伤透,不过片刻就吐血身亡了。”
“可我没想过杀戚比钦,说来好笑,我甚至将他当做过朋友。我是骗了他,我污了他的卷子,找人冒充杀手,可我从没想过杀他。”崔式燕说到此处骤然带上了黯然之色,他道,“我读过他的《含英篇》,我是真的欣赏他,若不是他非要和姓辛的走到一路,我会全力扶持他步步高升。他备考那三年,我是何等地关怀,可他呢,半句话也不愿与我多谈,凭什么!凭什么!”
“即使是当日,我也没想过杀他,只要他放下往事,我便会帮他坐上郡守之位,继而把我五郡督查的位子也给他,我都不怕他与我反目,肯不遗余力地扶持他,他却不愿意活,死得那样决绝啊,死得好啊!死得好!”
崔式燕眼中像是要滴血,他终于放下了高傲的身段,跌坐在堂前,苦笑道,“我平生未曾真心待过几人我,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我对他,是诚心的,对他戚梅臣,我是用了一颗文人干净的心!”
“事到如今,我便说个痛快,既然他记了册子,就是从来都不曾与我交心,甚至弥留之际可能还盼着用这册子置我于死地,那我就如了他的愿。”崔式燕冷笑,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我十年间,操纵科考,不仅是他那一桩,还有许多,诸如将寒门士子杀死再以门生顶替的事,我做得多了。前几年,青唐有一个,我记得好像是叫陆周。文章写得不错,所以我将这名字给了我的门生,他现在是做到哪个司的副使了来着”
陆周在旁记录的手猛地一颤,墨汁滴落在案上,晕开一朵黑暗阴沉的花。
“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算了,不说了,这几桩也够遂他的心愿了。留着些气力,等我到了地下,还要跟着他们接着斗呢。”崔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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