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住院楼二楼病房

    “阿细”陈明志坐在病床边沿，欲言又止。阿细看着窗外那一片盛夏的墨绿，内心却阴冷如冰。

    “关于你姚伯的事情就是这些，他也是身不由己，你莫怪他。”陈明志拍了拍阿细的腿，接着说道：“其实哪是一个怪不怪罪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了国家，牺牲掉你的小家，我们所有人其实都有罪过”

    陈明志打量着这孩子，他本早已练就成铁石心肠，但还是心生怜悯，尤其看见他脖颈处接连做了三次手术的伤口，就更不是滋味。虽说已经好了大半，但阴红的伤口和缝合肉皮的新旧线迹仍然触目惊心。不明内情的人，怎么想象得出来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顺着阿细的目光往窗外望去，“你别激动，一会儿我叫姚伯进来，他有话跟你说。”

    陈明志出了病房，一会儿功夫，姚大海左手缠着绷带，右手拄着拐，缓步走进屋里。阿细撤回看着窗外的目光，眼睛死死盯住姚大海。老姚没有坐在病床上，而是搬了把凳子坐在床边。他看着阿细，阿细也盯着他。

    “等我哪天死了，肯定是下地狱的。”姚大海苦笑一声，“没什么可解释的，这就是我要背负的。”

    阿细张开口，说了句：小妹。但他还发不出声音，只能是让别人看他的口型。

    “阿细，山寨的人都撤走了，老宋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他们的踪迹，包括你小妹在内，还有六十个娃儿也都不知去向。”

    阿细又“说”了一句：我要去找小妹！

    姚大海沉默了，他知道这娃儿的性情，像头小倔驴，没有人能阻止他寻找小妹，可现在去无疑是以卵击石。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了个决心，随即说道：“去也可以，但你必须先把伤养好，还要答应我一件事。”他看着阿细的眼睛，郑重地说：“随时随地，不管用啥手段，只要你能杀了我，你就可以去！”

    临近岁末，部队家属居住区。

    阿细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半年过去了，阿细的个子长高了些许，他脖子上围着一条白围巾，肩头挎着个军绿的小书包。今年冬天不太寻常，南方也下了几场小雪，今天也是，天上忽然就飘起了点点雪花。

    “掉头鬼！掉头鬼！没爸没妈的掉头鬼”几个同龄的孩子站在街道对面，冲着阿细嚷嚷着。有两个大一点的孩子正在阿细背后小心翼翼地接近他。

    嗖，一个大孩子扯下了围巾，阿细的脖颈裸露在空气中，街对面嚷嚷得更是欢实。阿细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对方，慢慢抻出了手。

    “叫，叫我声阿爸，就还给你！”那个大孩子盯着阿细的脖颈，假装盛气凌人，实则心生恐惧。

    阿细无动于衷，就这么伸着手。

    “听说你没阿爸，你认我当阿爸，以后每天阿爸都给你买糖吃！哈哈”

    “还给我！”一句还给我，声音低沉嘶哑，哪像是童声，而且声音还带着凄厉厉的呼号。这种阴沉的双重声线同时发出的感觉，让人听了极其不舒服，甚至有些毛骨悚然。阿细双眼射出凶光，面目突然狰狞起来。两个大孩子瞬间无语，定格在原地，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把围巾扔在地上，掉头就跑。而街对面的孩子早就跑得没了影子。

    阿细捡起围巾，抖了抖，重新围在脖子上，转身继续往家里走。

    一个小小的院子，三间瓦房。阿细来到门前，发现院门的锁被打开了，他推开院门，院子里站着两个大人。阿细二话没说，撂下书包就奔着其中一个人扑去。那人也很奇怪，竟然摆开架势和一个孩子扭打在一起。

    砰！阿细重重坐在地上，明显不是对手。他咬牙站起来，又冲了过去

    十分钟后，阿细喘着粗气再也没法爬起来，那人捡起掉在地上的军帽，对着阿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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