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美亲眼看见一只腹部滚圆有如中型犬那么大的黄鼠狼逃出洞来，还没看清眼前怎么回事，便被乱棍狂暴打死。她也看见防毒面具摘下，邱勇那张扭曲的脸毫无掩饰地表达了死前的痛苦。

    她发现自己不像表现得那样高兴。反而感到自己十分渺小，微不足道。拥有权力真好，可以指挥千军万马，顷刻就能实现别人想实现的梦想。弱小者只有躲在窗帘后面无止境地想，除了让内心强大容颜衰老，什么都不会改变。

    老厚，手腕高强，她禁不住想揭开他的真面目。并非出于恶意，而是觉得自己压制不住这个秘密。

    晚上，衣美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她问道的是白蛇的去向。那个矮小苍老的摸沙婆婆淡漠地出现在她梦里，对她说，白蛇早已离开此地，西行去了。

    那白蛇，比我想像中要机敏得多。摸沙赞赏地说。她的眼光随着白蛇在丛莽荒野间一路蜿蜒奔驰。在人们还敲锣打鼓四处找她的时候，她早已行到了槎山，然后是赤山，成山，荣山，蓬莱，崂山……这里，早已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

    衣美感到失落到心痛。她不会被人发现么？她问。

    活了千百年还保护不了自己的，不会是白蛇，只有白痴。摸沙回答。

    那她要去哪里呢？所有的山都被人征服了，哪里有她的藏身之处？

    姑娘，世界之大，你所获得的知识太狭小了。在中原地界，白蛇有几条路可选，不管选哪条，最终她都会到达雪域高原的迦藏峰寻找长天洞主。她不知道为什么去找他，只是找他这件事是目前可以去做的一件事。多可怜呐！姑娘，她和你一样，不知道人生的方向在哪里呢！不如你也追随她去，你零丁一人，对生的念头也不那么强烈，不如给了这白蛇，让她体验到为人的乐趣，对你来说，也不失为自我救赎！

    你是说，让她吃掉我？

    嗯。吃掉。在那里吃掉最安全，千里冰封的世界，人迹罕至，有利于安然无恙地度过七七四十九天的消化期。再回来时，你的生命就不一样了，她的生命也不一样了，你们合而为一，不是最好的结局么？

    那……回来的是我，还是她呢？

    既是你，又是她。

    那就是说，是另外一个人……

    哈哈哈！有可能，你也比我想像中敏锐。

    衣美老早觉得她不应该是现在的样子，觉得自己不是这里的人，可自己的样子和存在真的被别人否定，还真是难过。她问：那个人会比现在的我好很多么？

    好一点，应该会好一点。摸沙说，束缚你的真我的障碍太多，想突破不容易。我这么说你不要难过，可以说你是白蛇最差的选择，所以她变成人后就算再差，应该也会比你现在好一点……当然，那时候的事情只有那时候知道，我们现在只能猜想……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机会，这个人原本应该是顶尖的美人，如果这个人恰巧是你，你不觉得非常幸运么，衣美？

    洁白的月光照亮摸沙那张可怖的皱纹丛生的小脸，这张脸让衣美想到一个词：上帝。转眼间，这张脸变成一个凶恶的蛇头，张开巨口，朝着她缓缓落下……

    她吓得醒转，知道自己有了一个选择。

    第二天晚上，老厚和村支书一起过来看望她。说是看望，老厚那藏在眼镜背后的眼神根本就没有和她的眼神触碰过。村支书嘘寒问暖了一番就冷场了，三人坐在沙发上，彼此无言了大概大半小时，然后老厚说：愿不愿意做我的干女儿？

    诶？衣美惊奇地将散漫懵懂的眼光从不知所措中聚起。从来没有人想收她为干女儿，很多人有干爹干妈，但她没有，这也是自卑的一个来源……可这样的干爹，并不是她所期待的。理想中的干爹长着一张英俊的白皙的脸，像军人那样高大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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