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的天空如滴了墨汁一般晕开黑意,昏暗的大厅里摇曳着几柱烛火,依稀映出大殿的金碧辉煌。
沈瑜膝跪在地上,手贴在地上,头也磕在地上,借着金壁反射的光看地上繁复的花纹。
他在这殿下跪了也有一会儿的功夫了,可上头那位初登大宝的九五之尊却跟没瞧见似的,稳当当的批着公文,眼睛都没抬一下。
待他把这地上祥云瑞草,蝙蝠仙鹤的图样仔仔细细看上两番时,上头终于传来声音“爱卿?”语调上扬,仿佛才瞧见他似的。
“臣在。”沈瑜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
当初伙同德妃,啊不,如今该改称太后了,伙同太后弄死那碧玉般的美人儿时,只顾着讨个辅佐一代君王的盛名,却忘了这名声究竟给不给看的还是要仰仗上头那位的心意。只怪当年太后实在风姿绰约,风姿绰约啊
“沈国公家的千金送进宫来只得了更衣的微分,的确是委屈了。”
“小女能进宫侍奉已是她最大的福分。”沈瑜依照自古的套路回应。
“朕能荣登大宝,沈国公功不可没,这样的福分,朕自然要多给沈家一些。”说着是赏,可沈瑜在下头只觉得新帝这语气阴恻的似乎要将他剥皮抽筋,冷汗哗啦啦的直往下淌。
“爱卿家中似乎有两个待字闺中的明珠,”沈瑜身子软了大半,果然听见上头戏谑的声音“让二姑娘也进宫吧,朕赏个嫔位。”
沈瑜惶恐的抬头,分明的看见皇上狭长的眼中满满的嘲讽,他当然清楚其中的戏耍之意——你沈家辛苦栽培,巴巴的要送进宫给朕睡的女儿,朕弃如敝履,那个藏在家里不让朕睡的,朕偏偏要好好的睡上一睡。
汗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他家的二女儿是他与孩儿她娘的心肝肺,从小当宝贝如何娇惯如何养的,这进了宫怕只有死路一条,这样想着眼前都有了心肝儿惨死宫中的模样,耳边全是孩儿她娘的啼哭声,顿时身体抖得跟马鞍似的,急忙的就往地上扑“微臣罪该万死。”
上头传来带着轻笑的声音“爱卿劳苦功高。”
抖得跟筛糠似的,一团糊的脑子正酝酿着再要说什么时上头又传下话来“明日一早圣旨就到国公府了,爱卿早些回罢,别明儿起晚误了接旨还要怪朕留你太晚。”声音不容置喙。
沈瑜自知皇上此时是不容许自己再多说一字,念及全府上下一百余口人,只得再叩头道“微臣告退。”
再说沈家这边,打晌午沈老爷便被传进宫中,如今这都过了酉时还不见回来,再思及老爷与皇上的过节,大夫人房中早乱成了一锅粥。
“母亲稍安,父亲是功臣,皇上初登大宝,正是稳定民心,招贤纳士的紧要时刻,定不会做出惩戒功臣这样让满朝文武寒心的事。”沈清韵被满屋子乱晃的人绕的实在眼晕,开口安抚到。
“若不是你讨不得皇上欢心,爹如今又怎么会如此。”尖利的女声传来,沈清韵抬眼看了看面前锦衣华服趾高气昂的少女,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冷意,她向来是没期望过她这位二姐姐能让她省一刻钟的心的。
“妹妹还未曾见过皇上呢”沈清韵颇为委屈的说到,话到一半又恍然大悟一般的旋即一笑“想来姐姐机会学宫中的规矩,是不知道这些的。”
果然就看见对面沈清婉如吃了死苍蝇般的难看脸色。她这句话呢,不偏不倚正踩在沈清婉的痛点上,全夏楚国九万适婚贵女中怕是在找不出一个能比她更想进宫获宠的了,而沈清韵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自以为是还整日喳喳叫的蠢猪。
“韵儿!”端坐在正前的母亲埋怨的剜了她一眼。
沈清韵悻悻的垂下眼帘,平日总看着是沈清婉嫉妒她能入宫,但其实她自个儿心理清楚,是她该嫉妒沈清婉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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