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离阜水镇有四天的路,中间有个上阜村可以歇脚。
昨晚王芍秘密见了冯氏,告诉她接下来的行程要分开走,并向她借了个身量和自己差不多的丫头,扮成王芍的模样坐在马车里。冯氏以为护送王芍的人是曾河。
而曾河护送的人却是程大宽的闺女程小斧。
曾河求了顺远镖局身手最好的铁拳护送她,自己甘愿作为引开窦定坤的鱼饵。王芍这么安排,一则是觉得窦定坤不会轻易上当,二则,郭进知道她在关注那群北地人,王芍怕曾河察觉到上当后,两个人凑到一起很容易联想到这些人,所以郭进和曾河要分开走,并且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可是铁拳连王芍的面都没见过,曾河只交代铁拳一路上用心,铁拳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护送的是谁,王芍其实是让铁拳把自己的一个管事娘子护送到金陵城去探亲
至于她,早上去天香楼吃了顿好的,又买了牛车和干粮,辰末才悠哉悠哉的出城,窦定坤派出来的两拨人和他们擦身而过,个个都像是睁眼瞎子似的。
总之,出城之路简直顺的不像话,可王芍却高估了张来富,这家伙真是被自己给惯坏了,简直就是四体不勤,连个牛车都不会赶,大半天才走了这么一段路,早知道她就把那个铁拳给捎上了。
王芍无奈的看了看天际,乌云时隐时现,空气里泥土气渐渐的重了,王芍在沈氏商学里学过通过云气轨迹预测天气,扬州城这些日子时阴时晴,浮尘腾升,正是大雨将至的前奏。
如果王芍记得没错,扬州已经有两年没下过大雨了,王芍让拂珠叫来张来富:“先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我记得小时候跟外祖父去上阜村,路上看到过一间观音庙,你们沿途寻一寻,要是寻不到”
要是寻不到,他们也不能到农户里落脚,他们三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说话的腔调也没有个农妇的样子,被人瞧出端倪事小,若真遇上歹人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张来富说:“这草席下头铺了油毡,要是真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小的就扶着牛车,给您和拂珠搭个避雨的窝棚。”
张来富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王芍却不忍心打击他。
元兴九年金陵被大雨围城的时候,王芍已经恍惚有了记忆,那时候值夜的婆子把她从热被窝里抱出来,安置在了阁楼上,小丫鬟刚把干净的被褥换好,就有人来报说,大雨已经淹没了阁楼口的石阶,他们不得不从阁楼上下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妈妈把她扛在肩膀上,淌着水避去了地势高的上院。第二天一早醒来,地上都是池塘里溢出来的锦鲤。
若真遇上疾风骤雨,别说一块儿油毡布,就算是农户家的土坯屋子都经不住大雨狂风几息的敲打。
三个人再次上路,张来富驾车的速度明显快了,拂珠和张来富神色都十分凝重,一直在努力搜寻着王芍所说的那间观音庙。
乌云蔽日之下的乡间小路,牛车上的三个人看上去孤零零的,像平静海面上飘摇着的一叶扁舟。
王芍没有盖席子,她和拂珠坐在一起,许多事情从脑中闪过,她想起印象并不真切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只见过两次的弟弟。
又想起那日被掐住脖子,游离在生死边缘的情形。
如果当时就死了又有多少人会真的在乎她呢?
她想起了外祖母,外祖母的身体一向不好,她每天很早起来练一套养生拳,每次生病都很仔细的问大夫要注意的事情,她很惜命,也活的很仔细。那时候外祖母就笑着对她说,“人活在世上,要有所期盼,不仅要为自己活,也要为那些在乎你的人活着,在遇到危难的时候只要想一想那些在意你的人,就会拼着最后一口气活下去。”
可是当他被人掐住了喉咙,她脑子里却干干净净,没有半分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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