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团烟雾缭绕,有很多事被我刻意遗忘,或者说,珍藏在某个角落里。有些时候,珍藏与忘却,真的没什么区别。
我注满酒汁,双手举觞,示意他饮酒。无需多言,此刻我们都在思念着相同的人和事——
繁花簇锦篆烟袅袅的慈寿宫,母后带夏斯阙至慈寿宫请安。刑岳和我当时正在宫中的紫霜阁练剑,听说太后到来,不及更衣就跑来相见。稚狐和华予一左一右倚在皇祖母怀中,见我二人汗臭熏天的跑来,便抬袖掩鼻,可眼睛却笑如弯月。
皇祖母言笑晏晏,指了指刑岳,笑问华予:“昨日虎头来求我,他要娶你进太尉府,给他当新娘子。你可愿意?”虎头,是刑岳的小字。
被问的人还没答言,一旁的稚狐早就鼻涕眼泪齐抹在皇祖母的衣襟上:“表姐不能去做新娘!表姐若进了太尉府,小狐可怎么办?谁来陪小狐玩?”
我用力拍拍胸脯:“怕什么?石奴哥哥陪你玩!华予去给表哥当新娘,小狐就当朕的新娘c朕的皇后!”
一言未尽,满堂欢喜。
正可谓童言无忌,幼时最无心的戏言,多年后忆及当初,才愈觉刺骨剜心!
延和十三年,秦丞相被诬以通敌谋国之罪,满门抄斩祸及九族。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李楼之妻c华予之母秦琚,来自世代卿相望族的秦氏,同样在劫难逃。
太皇太后一纸诏书,勒令李楼休妻,传旨官和奉命缉拿秦琚的刑部官兵,悉数被拒在辅国公府大门外。
三日三夜的对峙,剑拔弩张,最终秦琚不忍连累夫家和女儿华予,投缳自尽。
秦氏族人的鲜血,在长安城东西两市流淌成河,随即又被暴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那一日之后,未央宫里再没有华予的读书声,小狐的哭笑声
皇祖母c稚狐c表哥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和夏斯阙闷头喝酒,夏斯阙已醉得不省人事,可我却越喝越清醒。
鹿脯前些日还曾向我提议纳李氏之女为妃,借机笼络陇西李氏年青一辈族人。今日夏斯阙所言,恰合于鹿脯,我本应乐见其成!
但是,当日慈寿宫中的静好时光,犹在眼前。我若是应允李家华予入宫,岂非以权术机谋凌驾于往日温情之上?我实在不忍心点头应允。
——至少眼下我还做不来
延和二十一年六月十九,司天台禀奏,景星庆云,天象大吉,宜行嘉礼。
冠礼当日,我身着绣龙纹的朱红锦袍,以青色丝带绑束头发。在太常寺卿的躬请之下,出临太极殿外的御座前,面南而立。
穆亲王夏庸熙为主持冠礼的正宾,太尉刑天为协助冠礼的赞者。
二人一左一右,垂手立于御座侧畔。待我就位后,率领文武百官,俯伏叩首c山呼万岁。
我站在缁色丝席铺展的高台上,无声俯视脚下的满朝簪缨c衮衮诸公。
御座所在的高台上,除了穆亲王和刑太尉外,东西两侧各站了十余人,东为夏姓皇亲,西为二品以上公卿重臣。
高台之下,是太极殿横街。抬望眼,横街南北,密密麻麻跪满了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
叩拜结束,太常寺卿命众臣起身,我方才揖手向皇叔祖穆亲王行半礼,而后端然危坐于御座之上。
太常寺卿禀奏冠礼开始。
金钟玉磬,响起肃穆之乐。
穆亲王自太尉手中,接过方形的青帛巾帻,一点点包裹起我自然垂落的长发。
清风吹过,衣袂翻飞,有几缕发丝自肩颈被吹到身前。我半低头,望着那几缕头发,被穆亲王苍老的手掌拢起,逐渐收束于头顶心我叹口气,如释重负。
束发结束后,太尉双手捧起缁布冠,半跪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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