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一口灌进水,无法呼吸,无法浮出水面。
那水鬼苦苦哀求:“这位小哥,行行好,我在这里已经有一百七十多年了,你替了我,好让我投胎去……”
肺部和腹部,涨得一阵剧痛,我失去了意识。
等再回过神来,已经成了一只没有形体的亡魂。
我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只看见绵绵的江水。
曾被无数文人骚客赞美过的潇湘之水,沁入我,春流到夏,秋流到冬。
渐渐的,认识了许多和我一样急切想要投胎的水鬼。
它们痴痴守在岸边水底,伺机等候过往的路人。
有的很幸运,三两天就找到了替死的人。
有的却和我一样,寻寻觅觅,直到生遍了青苔。
这么多年了,来来回回,我也觅到过不少机会。
好像那次,独钓的诗人刚刚被贬,永州山水,在他眼里不是美景,而是牢笼。
他一一游遍,看不见前途,空有一身才情,却没有施展的空间。
我在水底,他在舟里,我该有能力拖他下水。
但我没办法动手。
他为人正派激进,算是个好官,积极革新对抗专横跋扈的宦官和藩镇割据势力,得罪了权贵。
更何况,他家里还有一个年迈慈母,刚刚迁来此处,生活过得清苦,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
叫我怎么忍心加害?
我在水里静静仰视,听他落寞间,吟出一首传诵至今的好诗。
只是,错过了那次机会,大好的机会。
一个著名的诗人,足以让我转世投胎入豪门!
不止那次,还有之后很多次。
每个匆匆而过的路人,都有自己不能推脱的使命和一家老小殷切盼念。
有的系了十年寒窗苦读的寄望,赴京赶考。
有的为和恋人相会,日夜兼程。
有的哭着千里寻夫。
有的为友雪中送炭。
……
我当初,何尝不是为了给自己病重的妹妹,找一个好大夫。
我多么希望找到一个十足的恶棍,好心安理得叫他送死。
但再一想,如果他真的这么恶,死后岂非轻松就能找到下一个人当他的替身?
唉……
我想,我也许永远找不到那个合适的人了。
30.菁
“足球与鸽子”之祭
他叫陈晓斌,爱看足球。
但凡重要的比赛,他即使排上几个通宵,也要买到那张球票。
他只身在汕头打工,偷到过一台不错的摄像机,从此得意地举着它,帮别人拍拍婚礼葬礼的录像,偶尔也和几个地痞流氓诱骗些无知少女拍些毛片,赖以糊口。
他死,没人收尸。
死因,是新型隐球菌脑膜炎。
这种病,多是因鸽粪传播引起。
他爱去现场看球。
开幕式的鸽子,呼啦啦群起而展翅,几坨鸽屎砸中他的肩,兴奋中,浑然不觉。
陈晓斌是死在自己家里。
说是家,也不太像,只是一个简陋的棚屋。
没家人,也没朋友,常常有几个钱就跑去赌,几天不上工,也不会有人当回事。
汕头地方热。
尸体不到三天便发出恶臭,抬到殡仪馆,工作人员嫌恶地掩着鼻子,直接让几个小工抬去后面的堆尸房,那里,都是无人认领的“弃尸”。
陈晓斌才当壮年,没想过自己早死。
之前有些头疼脑热也不以为意,后来,剧烈头痛伴恶心呕吐,他还以为自己是“打飞机”纵yù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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