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红蜻蜓伴绿螳螂

    这宫里虽大，能交心的却连二三人都凑不上。顾爻轻轻的捏着小银匙，漫不经心的顺着刚刚在乳白色的蛋羹上划出来的裂痕，又添上了一朵工笔意的小花苞。

    朝阳，虽然是个公主。可是却连现下正受宠的林庵亭都比不上，权势之下，追名逐利的蝇营狗苟，可都装了双势利眼。一个妩皇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小公主和正当宠的男妃，太医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当年朝阳夭了，母皇不也就是挥了挥手，又和新的男宠去了西山避暑了吗？顾爻想了许久，终究放不下那个软软嫩嫩在她怀里娇娇的叫着“幺儿”的小朝阳。

    “娘亲？”顾爻下意识的喊了妩皇一声，“我一个人在晴风宫里住的寂寞 ，不如让小朝阳来和我一起？”顾爻放下了那碗被划花的牛乳蛋羹，蹭到了妩皇的绣塌前，轻轻拽了下妩皇的凤凰织金撒花大袖，扬着小脸皱着鼻子问。

    “怎么越发像个小孩了？”妩皇笑了一声，透着十足的亲昵，把顾爻拉到了绣榻上，搂着她刮了刮鼻子。

    “我”顾爻一时间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在记忆里娘亲渐渐老去的同时，两个人也愈加疏远。“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娘亲不许说我大了。”

    “总不能是一个人睡怕黑吧？”妩皇顺了顺顾爻乌黑的秀发，帮着她把钗环卸了下来。看着女儿透着薄红的脸庞，不由得心里一软，又想起了前朝哀帝。

    顾爻的父亲是个多思多虑的人，天生的病骨。明明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苟延残喘，却从骨子里暖起来。就连前朝的宫人都说，三郎的脾气好。

    那时候，妩皇刚嫁给哀帝，夜里也是怕着黑。哀帝就握着她的手，哄着她睡觉，这一握对哀帝来说就是一辈子。他死的早，没有经受过那些乌糟事。

    有时候妩皇也在想，那时候雨打芭蕉，梅子留酸软了牙，三郎翻着书给顾爻起名字，她自己摸着肚子，也许就是她人生中最美的梦。

    轻轻一碰，就碎了

    妩皇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顾爻清澈的眼眸，她不禁轻轻的抬起手来摸了摸顾爻的脸颊。“你怕是不记得了，你父皇最喜欢的就是给你编辫子。那时候，你才一点点大，才一点点大。”

    “娘亲？”顾爻握住了妩皇的手，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觉得娘亲待朝阳不好是不是？”妩皇的眼在笑，顾爻却感觉有点冷了起来。她听到妩皇漫不经心的说：“你呀，像极了你父皇，天生的软心肠。”

    “我”顾爻不由得住了嘴，她看到妩皇抬起了那奢华的凤凰织金撒花大袖，遮住了脸。沉沉的声音透过织锦，传了出来，带了点湿润：“那谁能待我好呢？是我用着三十张薄纱，就着一壶你父亲爱的春酒，生生闷死了朝阳的父亲！那个贼子！”

    “娘亲！”顾爻红着眼圈抱住了妩皇，她知道妩皇对朝阳的恨，就像对顾爻的爱一样，都来自于她们的父亲。她更知道，妩皇这一辈子，都在找父皇的替代品，只要有一点相似，她就愿意许他荣宠。

    “罢了，关她什么事呢？”妩皇看着躺在她怀里的顾爻，一时间竟然生出了几分慈意。“你喜欢就让她搬到你宫里吧。”

    说着拍了拍她的背，搂着顾爻说：“今儿跟着我起的早了些，我儿再睡一会吧。我去未央宫看看。”

    顾爻还想起来送送妩皇，才刚把脑袋扬了起来，就被妩皇一根手指按了下去。“听说昨日你被林三台那东西拦住了？”

    妩皇也没有听顾爻回答的意思，一摆手，人就过了春山沙溪十景屏风后。“我叫人把他给了薛韬，你可消气？”

    薛韬，酷吏。最擅刑司，听说他手底下出来的犯人，一个好皮的都没有。跟着前朝的太监李安鱼一样，性好剥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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