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十二年，冬。

    冥京，大雪。

    这浩浩荡荡地鹅毛大军，飘了六天六夜，它冰封了红梅，折断了梅枝，亮出一道道冰钩子，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寒气。

    北风放肆地刮过梅林，梅树倒了一大片，另一棵梅树只是吱了一声，也倒了。

    戚流年抬脚躲开，破碎的冰块掉进衣领，顿时冻得直打颤，赶紧丢掉梅枝，抖擞裘衣。

    青衣巷买食回来的孤若梦看见这一幕，低声唤她：“年儿，你过来。”

    “师父可有带黄藤酒来？”戚流年冷得手脚麻木，脚下铺着的木棍比鲶鱼还滑。

    “带了，够你喝回家了，还有九天就开年了，吃完饭后趁早赶路，就是前些天放走的那几个小人物，不知道会不会杀你。”孤若梦的笑像过眼云烟，瞬间即逝。

    戚流年早已习以为常，心里顿时因她的话打退堂鼓，当下笑道：“那些人杀不了师父，就来杀我，可凭我的剑法，还不够陪他们练手，我跑得极慢，难逃一死，师父能送我一程吗？”

    孤若梦手脚猛然一顿，自然明白自个徒弟何出此言，她徒儿是个勤学好问的主，想将她留在身边还真是不容易。

    她摇了摇头，将鼓鼓包袱丢在戚流年的脚尖前，低声道：“年儿，是时候了，你该走了。”

    戚流年蹲下身去，白皙的手停在灰黑色的包袱旁，声音很小：“师父，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会来救我吗？”

    孤若梦缓缓摇头，将系在腰间的四个小葫芦解下来往包袱上一丢，轻声道：“年儿，你身子弱，带上这酒，赶紧回家吧。”

    戚流年静静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风将它们吹散，像蒲公英似的落在她的手上，明明是极美的晶体，却渐渐化掉，它们才刚落下，以后只怕是也不会再来了。

    “师父，我搬了三个月石头，举了三个月剑，抓了三个月蛤蟆，练了九个月的剑，好不容易撑到年底了，现在你却突然说不教我了，难道连送我一程都不行吗？”

    孤若梦半响未动，好一会儿才道：“年儿快十九岁了，也该嫁人了，你父亲跟你舅父怕是早就安排好了你该走的路。”

    戚流年轻笑一声，随手拾起一个小葫芦，又将其他的小葫芦放进包袱里，然后将包袱缓缓地搁在肩上。

    “师父，我过生辰时你能来吗？”戚流年站起来问。

    孤若梦缓缓摇头，强忍着露出一个微笑：“等不到了”

    她红袖朝空中轻轻一挥，在可视的范围内，红雪弥漫，带淅淅沥沥的细碎声，慢慢朝这片梅林飘落下来。

    戚流年抬眸看着，将白皙的手缓缓抬起来，红雪落在掌心上，夹杂着冰凉和血腥味。

    孤若梦清浅一笑：“他灭了我九族，年儿，你明白白雪被迫染红的感受吗？”

    不等戚流年回答，孤若梦便轻轻飞上了梅树，风驰电逝般踏梅而去。

    戚流年忍不住抬脚追上去，可一离开木棍，双脚就深陷进了雪里。

    梅林的北风像松针叶般，滑过脸上有些刺痛。她艰难的拔出双腿，坐在旁边的木棍上，又从包袱里探出一把匕首，将小葫芦的顶端切掉，往嘴里全数倒了进去。

    黄藤酒。鲜红的液体淌过喉咙带着清甜，渡给五脏六腑一股温润的力量。

    像是无形气泡包裹一般，戚流年在黄藤酒的浸润中变得轻飘飘的，就差离开地面了。

    红雪落完了，薄薄一层覆盖了白雪，白雪弥漫中，数不清的米沙子坠落在地上，像是送别的泪珠，良久良久，戚流年站起身来，将包袱重新搁在了肩上。

    她要离开了，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地方。

    北风时刻呼啸而过。这含苞待放的红梅们，如今却生死难料，冰钩子和着狂风，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