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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汉人的传说里,当一个人的生命到了尽头,临死的时候会有鬼差来抓他。来自阴间的使者把锁链套在他脖子上,将灵魂拉出这具死去的躯体,带他离开人世。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总是穿着黑衣服的汉人男子讲给她听的荒诞怪谈,女孩扭来扭去不肯入睡的夜晚,风声如海,一灯如豆,他的双手抱她在怀里。许多个漫漫长夜就是这样过去。她曾问过他,师父,鬼是什么?你怕鬼吗?

    他说,不,鬼不过是死去的人。

    那人是什么?

    人人是套了一层壳子的鬼。其实每个人都是鬼,每个人的里面都躲着一只鬼。这层用骨头和肉搭建起来的外壳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坚固嗯,是的,它只不过是个影子,比一张最薄的轻纱还要虚幻,随时可以轻易地被揭去。那些夜晚男子的目光总是越过她头顶,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没有焦距。她看不懂他的眼神,听不懂错乱如梦呓的喃喃自语,她知道,他只是说给自己听。

    那根锁链或许是一条通道。渡往遗忘彼岸最后的慈悲与宽恕,可是有些人是得不到它的最后他总是这样重复:每个人的里面都躲着一只鬼。青袂,这世上人和鬼并无不同。

    锁链垂在她眼前。多年陈旧老银发了乌,映着烈日依然刺目。那老人微微一动,它们就摇曳起来,相互摩擦发出使人耳鼓酸涩的难听声音,像一个老掉了牙的食人恶鬼格格磨着血红牙床。

    是拘魂使者的铁索吗。她已经死了么?死了吧?

    死了也好。

    青袂把手指深深向地里插去,喀念什峰顶没有泥土,岩石之上一声脆响,只似轻轻撕碎了几页薄诗,人海欢呼如同暴风雨瞬息淹没这微音,没有人听见。

    十管三寸来长的指甲齐根折断,伤口啃进肉里去。它们曾在她指尖闪耀洁美如玉光泽,然而此刻只剩淡绿血迹染于岩石,发出清而腥冷的气味。像碾碎了未开的蕾。

    她将额头向地面抵去,突然身子弹起,毫无预兆。整座山脉谁也不能与这女孩的速度媲美,她纤细的腰与腿是一根被拗弯到极限的坚韧钢丝,一旦松手,那力量无人可挡。

    老人嘶哑的惊呼响起,野九爷爷,他这么老了,一只飞不动的毛都掉光了的老乌鸦,可是当她站起身来,他逃得比兔子还快。青袂冷冷望着倒退到一丈开外的老人,眼里没有表情。她曾拥有折翼山最清澈灵动的一双眼睛,顾盼间便赛过云霞变幻无穷的天空,但它们现在只是两块纯青琉璃。

    冰冷的c没有生命的青琉璃。那冷光似乎直接穿透族长银饰繁复的身体,她根本没在看他。

    从那赭红衣裳背后扬起的,一角黑袍。

    日光之下它终将无所遁形。黑色衣袍猎猎飞舞,一面旗扯起来了就再也不能落下,直到风噬雨啃c直到支离破碎化作灰尘直到世界末日,再没有回头路。这个世上除了他谁还敢把夜的颜色公然挥舞在白昼光明里,那是黑暗世界的帝皇才有的气势,屹立高山之巅雄视六合——那是阴阳生死之间最强大的一头野兽!

    传说很多年前曾有个男人,一身不知来处的神秘邪功,惊世骇俗,名动天下。

    她捋了捋未干的长发,转头回望。以为地上会有一具俯伏着的少女尸体,而她是出窍的灵魂,将要随锁链而去。但那儿什么都没有,惨白的岩石反射着强光,灼烫在脚底。

    那么,最后的通道也对她关闭了。师父说的对。有些人是得不到宽恕的。

    青袂抬起头来,向着那个看不见的男人轻声说:“我一直都很听话,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可十八年来,我想我从来不曾懂得过你。我总是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什么,到了今天,我还是不懂。别人怎么说,我从来都不在乎。”

    她站在茫茫群山,万人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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