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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说血魔血魔。究竟这血魔是个什么东西呢?”

    我听到柜台后面,一个沙哑的嗓音叹了口气,轻轻地问。如同自言自语,并不指望有谁来回答。

    那时我在城中游荡,天明时分,我累了,便走到这家客栈。我觉得我走不动了。

    我没有钱。但没人赶我出去。其实这个时候,客栈已经不是客栈,就好像酒楼不再是酒楼c银号不再是银号c家不再是家。士农工商,婚丧嫁娶,这世上一切平淡稳定的日子都被迫终止。

    在烽火连天的年代,每个人都没有了家。

    这曾是一座繁华城市,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十万人家。这曾是一家百年老号,楼有三层高,仰望厅堂梁柱,至今仍残存剥落了的描金藻绘。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朱梁画栋结满蛛尘,飘呀飘的鬼影子,偶尔簌簌地坠在我脸上。

    我蜷缩在角落里,看着自言自语的老板。他颓丧地趴在柜上,只露出一把花白头发,也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梳理过,像一窝干草。

    他是一个黄土埋了半截的老人了。不过没有我老。

    “那是一只畜生。”突然有人说话,那把花白头发在柜后猛地一跳,可怜的老板被吓着了。

    是那队烂醉的兵。他们在月下狂歌狂哭时,我从马腹下抱着琴偷偷溜走,连滚带爬,感谢我这把还算灵活的老骨头,他们没发现,要不就是根本懒得理我。

    我比他们先到客栈。兵们闯进来的时候,更不会留意角落里有团一动不动的灰扑扑的东西,也许他们以为那是一只麻袋。

    他们只顾着逼老板拿出仅剩的酒来,他舍不得他们就亮出长矛。他们要喝酒,酒是好东西啊,喝醉之后就可以忘记很多事情。

    不过他们不知道,有些事,是喝得再多也忘不了的。

    领头的兵捧着酒坛痛饮,这可是上品女儿红啊,琥珀色液体从莽汉嘴边淋漓下来,一半倒都流到铁甲上。浪费啊浪费。你以为甲戈也会喝酒么?

    兵者为凶器,它们想喝的c唯一能喝的,只有血。

    老板枯黄的脸从高柜后胆战心惊地探出来,小眼珠子哧溜乱转,一副心痛欲死神情。这做了一辈子生意的老人一定在本能地计算此刻有多少银子哗哗顺着大兵的铁甲淌走了,但这年头,命都保不住了,还要钱做什么呢。

    领头的兵一抹络腮胡,冷笑着说:“血魔是天下最残忍的一头畜生,是萨卡妖人信奉的邪神。妖人的头子c那该死的什么大巫勾结了这吃人魔鬼,就是它在作祟,使那些蛮子竟敢犯我天朝,杀我百姓。这场灾祸全该算在它头上——这笔血债总有一天要偿还!”

    “唉,我有三个儿子我有过三个儿子”老板喃喃道,“三个儿子全都去当兵了,这年头,保家卫国,应该,我让他们去,不去也不行我三个儿子全都去打仗了,一个也没回来军爷,我有过三个儿子啊”

    老人重又趴倒在柜台上,风把门扇吹得一开一合,啪啪作响。风里传来了嘶哑的哭声。

    “战乱之年,遭殃的又岂止你一家?那些死在沙场的兄弟,他们哪一个不是人生父母养。老头儿,收起这副丧气嘴脸,要怪就怪萨卡妖人,就怪血魔那畜生!”大兵把空酒坛摔碎在地,豪言壮语,“你等着吧,邪总不能胜正,老天是有眼睛的!等我们打到折翼山,定要将那魔鬼一刀刀零碎剐了,它喝下去的鲜血我要它吐出来!”

    “军爷说得好c说得好。老天是有眼睛的,那血魔逞不了多久的威风啊,这样吃人的东西它活不长啊天也不容它啊!”

    老板唠唠叨叨地重复。人一上了年纪,总会变得罗嗦,变成可笑的老废物。他抽泣着,翻来覆去安慰着自己。

    “血魔一定会死,一定会死。老天是有眼睛的仗总会打完的总会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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