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的眼睛是东方人里典型的杏仁眼,瞳仁又黑又亮,像极了他的母亲。他们两个人笑起来嘴角都是一边高一边低,无论多么严肃的面容,配上这样一个笑,莫名的有了调皮的味道。
我有些紧张,两只手交叉握着,拘谨的放在膝盖上。
快下班的时候,一个自称是东吴母亲的人打电话给我,约在外滩一家私家菜馆见面。
她的确是东吴的母亲,我见过她的照片。一张是她参加东吴大学毕业典礼的时候,她与东吴的合照。一张是她更年轻一些的时候,在演歌剧蝴蝶夫人,脸上化着浓重的舞台妆。
这是个美人,虽然已经有了些年纪。
她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审慎的怜惜,我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之前想着,你总是能解释清楚的。”她将厚厚一叠文件推给我,“我不是没见过世面,更不是一个无知无识的人。只要你能说明白,我就能接受。”
这是医院的一份报告,详细记载了上次我出车祸被送去急救的情形。包括受伤的部位,手术的过程,昏迷过程,死亡时间,醒过来以后的身体状况。心跳,血压,出血量,输血量一行行的数字。
还有一行不知道是谁用签字笔写上去的异常粗大的惊叹号!
我翻到最后一页,简单明晰的并列着六个日期,用粗大的黑体字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几点几分。”
周遭的空气突然凝结,我屏住了呼吸,耳中嗡嗡作响,手心开始流汗,手指头痉挛似的无法弯曲。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吵杂声重新回到我耳中,我听到自己说:“你看到的这些都是真的。但是,我没有答案给你,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对于这个答案,她似是意外,又似是已经有了准备。
过了很久,她又问道:“东吴知道吗?”
我点点头。
“东吴和我说过你很好,兼有东方女子的善良温婉和西方女子的独立自信。我也很喜欢你。可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心里就感到非常不安。西岭,你相信直觉吗?”
我望着她眼睛里满满的疑惑和忧愁,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信。”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努力将藏了很久的话说出口,“你身上有种不祥的气息。”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道,这句话我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听过了。现如今又一次听到,没想到还是一样的伤人呐!
“我”东吴的母亲似乎也有些不忍,“西岭,我不想伤害你,我原本是很喜欢你的。”
我勉强笑道:“谢谢。”
“东吴他从小到大都很懂事,也很努力,从来不需要我们为他操什么心。无论他做什么,我和他爸爸都支持他,因为我们打心眼儿里信任他,尊重他。
我自己都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我居然会反对他喜欢谁,和谁在一起。”
她苦恼的摇摇头,“这样实在是太可笑了!可是,西岭,我我不想看着我自己的儿子和你这样一个一个人在一起生活。”
她忽然加重了语气,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有些嘶哑,“就是不能!”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做了一个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你能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吗?”
我苦笑着点点头。
她如释重负的靠在椅子上,对我堆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你会离开东吴的,对吗?”
我的胃里似乎插进去一把冰锥,疼痛如波浪般袭来,我攥紧了挂在椅子上的流苏。
半晌过后,缓缓道:“我需要一些时间。”
东吴的母亲终于松了一口气,绷紧的面容很快舒展开,站起身将桌上的文件收进手提袋中。走的时候,又不安的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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