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头发凌乱c衣衫不整,容颜憔悴到看不清眉目的妇人走过来,我愣了一下,没有认出她是谁。
她紧张的笑了笑,又摸摸肚子,自嘲道:“原来不是来看我的。”她的声音一点都没变,和很多年前一样清脆悦耳。
“梅梅,我是来看孩子的。”我说。
“孩子是我的,我一个人的。我们没有结婚,你们谁都别想抢走他。这是我的儿子啊!”她忽然发疯了一样哭喊起来。“梁子刚刚咽气,你就来欺负我!”
我退后一步,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说:“是女儿!”
“你说什么?”她抚着胸口,眼神半是惊骇,半是疑惑。
“你怀的是女儿。我是来看她的。”我打算离开了。刚才她这一喊叫,大堂里有不少人朝我们看过来,连门口的保安也往这边走了几步。
“你别走,你说清楚了。”她忽然拉住我,眼神有些慌乱,“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梁让我帮他看看女儿。”我照实答她。实在忍不住好奇之心,又问道:“你们没结婚?”
她像被我的问题弄的糊涂了,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
我的手臂被她使劲抓着,只好安抚她道:“快生了吧!”。
“是,预产期就是这几天。我还以为梁子能见着他儿子女儿一面呢。”她终于平静下来,擦擦眼泪,继续说到:“我没想通知你,怕你不来。没想到还是有人通知你了。你来了也好,你们自小一起长大,老爷子又喜欢你,看见你在,心里多少好受点。我回来是准备拿东西去妇产医院。他们说孕妇去灵堂不吉利。”
我听着她低低的抽泣声,一时心乱如麻,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是女儿?”她又问我,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我又望了望她的大肚子,点点头。
她终于满意的松开我,双手扶着肚子,轻轻的说:“女儿也好,梁子喜欢女儿,到底是如了他的意。”
“我走了,你保重!”我快步离去。
她的脸上显出悲喜莫辨的神情,目送我走出大堂。
有一年冬天,也是这个时候,我们两个人在玉渊潭公园划船。我不肯好好坐着,偏偏动来动去,被梅梅嘲笑屁股上长了疮。小船终于被我弄得开始左摇右摆,眼看着水面来回擦着船舷,岸边的那棵腊梅竟也跟着摇晃,我自己也害怕起来。小船靠岸之后,我俩被管理员骂了一顿,直说差点就要找人打捞我们了。我们当然没有掉进水里,但也还是大气不敢出的站着挨训。
那时候我十几岁,身体已经是少年,心智却还是儿童。最擅长做的就是在身边挖下一道壕沟。礼貌c疏离c冷漠c沉默c言辞刻薄我还能说出一大堆来,这些就是我用来挖壕沟的工具。
那个时候,我已经渐渐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同,虽然实在是无足轻重,虽然现实生活的困扰并非因此而起,我仍然能感觉到一条裂缝横亘在我与他人之间。我所做的不过是索性把这条裂缝挖成了壕沟。自暴自弃可是少年人的特质,我又如何能例外呢!
一开始,壕沟的这边只有我一个人,毕竟这就是壕沟存在的意义。后来,梅梅和阿梁也来了这边。就如同现在这会儿已经和我站在壕沟这边的那些人一样,城姐c灵君c玲子,我并没有邀请他们,我甚至什么也没做。他们就是来了,这是他们的功劳。
过了这许多年,原来的很多记忆已经模糊c扭曲,更多的是被后来更为琐碎的记忆一层一层覆盖起来,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时间可不会理会我情不情愿,就连其中的是非对错都已不复鲜明。可是有几个瞬间,就像被我的头脑定格了的影像,想要忘记,却偏偏记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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