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少宇从云端翻下来时，黄潮浅滩依然宁静。

    漫天星辰衬着远处汹涌澎湃的潮水，望不到对岸沼泽，只有一片黑，像是要将四周一切吞噬干净。白日竹林明明清幽，此时此景，却只有阴森萧瑟的感觉。

    竹林中有一片暖光，那是竹屋所在的地方，并不远，却摇曳在风里，有些模糊。

    以前同青鸟在此处久居，极少在竹屋里过夜，甚至连灯都极少点过，但也没有今日阴森萧瑟的感觉。那时这里的一切都是暖的，每因琐事带青鸟外出，再度归来，无论心情如何总是可以瞬间归于宁静。

    “你说找个机会，我跟白芷诺那老狐狸商量一下，使些银钱珍宝把这儿买了好不好？”某次外出归来，他看着明月当空繁星似坠，跟肩上的小青鸟如此道，“等这片地界儿变成咱们的，我就把这些竹子砍了，都用来种花，桃花种得人太多，俗，芙蓉虽漂亮，但招摇，菊花梅花是君子，可惜花期太短，时节有限不如不如”

    脑中出现一片花林，他骑在马上，跟着君上带兵从林中走过，黑风打了个喷嚏，鼻息吹起一片花瓣，艳而不俗，精巧圆润的花瓣被小风带着吹过眼前，周身萦绕的杀气，瞬间卸得干净。

    “种海棠怎么样？”寒少宇道，“那花，黄河流域以北很多，尤其是西府”

    青鸟当时叫了一声，小爪子从他肩上挪动到颈后，毛茸茸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脖子，尖尖的小嘴在他发梢轻啄，热度从那小身体不断传来，暖暖的，很舒服。

    他从来听不懂他说什么，想想那时，他大概是在笑他瞎闹吧。黄潮浅滩是青丘出名的凶恶地，烂泥烂沼，四周又漫着毒瘴，潮水污浊，路过的大仙小妖都不乐意到这片来，青丘本地的狐族除非必要，不然也是不来这儿的，他买下这片凶恶之地要做什么？还要砍竹种花，这里海棠能活？莫不是嫌弃自个功德太多，想要造点儿孽来平衡平衡

    那夜他曲膝坐在竹林边，远眺汹涌澎湃的潮水出神，青鸟时不时就叫几声，听着叽里咕噜，也不知在说什么，他盯着夜景发呆的时候，他就贴着他的颈侧，他靠在竹子上没有为他在颈后留空隙，青鸟紧紧贴着他的颈侧，偶尔伸着小嘴去揪他的头发，揪下一缕，缠在嘴上爪子上玩一阵抛弃，然后又伸着小嘴去揪下一缕。

    当时他伸手从肩上拿下一小团自己的头发，那些发丝掉落之后，又显出龙鬃的样子，小东西一直跟着他，对那变化并不奇怪，反而因此揪得更欢，寒少宇怕过了一夜自个会变成秃子，便抬手捏了它，握在手里，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碰碰他的小嘴。

    “老虎嘴边拔毛！”

    青鸟叫了一声，乌溜溜的眼睛清澈如水。

    “也就是你！敢这么做的也就是你！”他喜欢小东西的眼睛，他觉得那是世间最干净的东西，“你就仗着我宠你爱你纵容你”

    放开手，小东西拍打翅膀围着他飞了一圈，也不再胡闹，乖乖落回他肩上，又用身体紧贴着他，他扯开胸前的衣服他也不肯钻进去暖暖，现在想来，那个傻子是在用身体为他遮挡吹在颈侧的冷风。

    他是应龙，他不怕冷的。

    他跟了他那么久，应该清楚的。

    背上的包袱千斤重，明明是两件单薄的喜袍，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半血狐狸说自他和青鸟离开，这片竹林就再也看不到鸟儿了，之前只是听他说却没有注意，今日看来，竟然是真的。

    寒少宇看着毫无生气的竹林叹了口气，好像从小东西离开，所有的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样子，他带着小东西第一次来黄潮浅滩时，这片竹林也是没有生气，看不到一只鸟儿。当年为南荒土地一句话来到青丘寻找黄潮浅滩，已想不起那时的青丘是什么样子，只是记得小东西陪他走了很多的地方，见过很多的神鬼妖魔，听到很多的故事，他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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