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成为医生?”
“因为我想救人。”
这是谢亭第一次见到白九时,白九问他的问题,尽管那时白九是病人,他是医生。
在成为医生后的数年中,谢亭几乎都与死亡为伴。
从死亡之中浴血归来,谢亭却更珍惜生的可贵。
各种各样的死亡,他都见过,人类无法抗拒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也难以躲避来自同伴的屠刀。只是,当死亡的屠刀来自人类而非衰老时,他觉着有一把钝钝的刀割在心头。
有的人需要费尽力气才能活下去,有的人却肆意挥霍甚至罔顾他人的性命。
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厂,哪怕面临巨大的损伤甚至是死亡,这个工厂仍会尽一切力量去维持工厂的存活。
死亡不是最艰难的事,最艰难的是人心。
对谢亭来说,那是一个艰难的夜晚。
时隔许久,再回想,谢亭依然记得那一夜的一切。
那一夜仿佛是一切痛苦的源头。
两个濒死的人在你面前,但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你只能救一个人。
最后,谢亭放弃了燕然,没有人知晓他是在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后,才艰难地做出了这一个选择。
救活张辙后,谢亭试着去了解了燕然,那个被他放弃的人的生平。
在燕然的老师的口中,谢亭知晓,燕然是一个内向腼腆的学生。
在燕然的邻居的口中,燕然是一个碰见别人在拎重物上楼时,总是会搭一把手的人。
在出事之前,燕然一直在参加明灯活动,燕然负责的那一个学生告诉谢亭:“燕然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个学生甚至还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笑吟吟地问他:“燕然哥哥去哪儿了?”
他要如何向这个天真的孩子,残忍地宣告燕然的死讯?
那来自未经世俗重塑的天真的责问,是对他的良心最好的凌迟。
虽然了解燕然的生平于事无补,但他想,这些凌迟,多多少少可以安慰他的那一颗被愧疚折磨的心。
对他的良心来说,这既是受刑,又是救赎。
两个濒死的人,好人的生存希望更小,坏人的生存希望更大,你会选择哪一个?
阻碍人们选择好人的,是好人更小的生存希望,阻碍人们选择坏人的,是因为坏人是坏人。
人们会有各种各样的答案,但当这问题从口头上的讨论变成现实要求你必须做的选择后,没有人能给出完美的答案。
他甚至没有太长的时间去考虑,他能做的只有丢弃两人中的某一人。
让更有可能延续的那一个生命延续下去,而非以个体差异做出选择,这是当时的谢亭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
正是由于敬畏生命,谢亭才做出了那一个艰难的选择,毕竟,表面的真相并不足以使人死去。
谢亭一直这样安慰自己,他用针线缝补着那一夜带给他心灵上的痛苦,每一次缝补都是历史的重演,直到他得知,他延续的那一条生命以一种残忍又可怕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剥夺了另一条生命。
谢亭放弃燕然而选择张辙,是为了让能活下去的人活下去,并不是为了让他活着去剥夺另一条生命的。
在校医院的一夜开始前,白九给了谢亭一沓关于许意的资料。
早在校医院的那一夜许意认识他以前,他就认识了许意,以一种奇怪的方式。
他甚至去了许意的家乡z市,海边的风带着咸湿的腥味,只是那一望无尽头的万顷碧海却让谢亭,让他能够暂时地忘记了他良心上的隐痛。
在校医院的那一夜,谢亭见到了许意。
她的膝盖上是狰狞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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