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上了高中——主要倒不是因为成绩，而是犹豫要不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去读免费的职校——他是边读边闹心。考大学不易，读下去更不易，毕业后还不一定能多挣钱。

    但这时的老师，特别是教学久了的，都拼命加持，要他上进。他不听，他们就堂而皇之，连古训都抬出来了：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接着便是循循善诱的“书中三有”。三有都在那里，你还不快快使劲！

    睡在病床上的老爹一辈子都盼儿子争气，这时也被人说动，高考前一年居然鼓起可怜的一点力气严厉训诫了他一回，要他一定坚持下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就跟临终嘱托似的，你能奈何？你又好奈他何！

    但胳膊究竟拧不过大腿。他上是上了高中，但人心虽思变，天花板在上。没钱总是读不好书的，又不能去偷去抢。

    父亲那边更悲摧，再怎么嘴硬，身体却不争气，最后一点钞票也消耗尽净，终于住不起院，只好拖回家来，缠绵床榻，苟延残喘。

    满处里找钱都找不到。这个时候，已经是高三上学期，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但在方家，已经没谁真正关心这件事了。这时谁还再跟方知晓提高考，自己都觉得是顶了颗大雷在头上。

    又过了凄凄惨惨的半年，他最终放弃了，还没到麦熟时节，就一头投向在省城搞工程的本乡包工头麾下。

    人家正因为工地上要赶工期，许多工人却要回乡割承包地而焦头烂额，他一来人家连问都不问，直接就派到砌墙组，给人搬砖。

    一晃半月，直等抢收的人陆续归队，他才匆匆回去高考，这怎么能发挥好？塞责而已。考完他马上又返回工地，位置还给他留着呢。

    也是他伶俐好学，竟然几个月之后就能独立操作，砌一段墙起来，这才真正翻身得了解放。

    日工资高了，钱来得容易些了，苦虽苦到了极点，在他已经是进入天堂了。

    但整个家庭还是艰难度日：新债借不到，旧债每月都得还。几年了，就他一个人在外有收入，到手的只够还账。到得老爹撒手归西，老方家已是家徒四壁，求告无门。

    等老妈再一病倒，方知晓被迫返乡，一切就又回到了。极度贫困眼看就将吞噬这个又穷又破的小家，王小刘来了。

    在方知晓心里，就是说王小刘是救世主都一点不过分。光是卖俗语这一票，就让他家起死回生。后面再一雇佣，等于把他从海底捞到了天上。

    得人如此救拔，就是磕头认个父母都不为过，遑论被他奚落抢白几句！

    孙子！现在你就是爷！我服你，一服到底，还不成吗？

    英雄也有气短的时候，关公也会走麦城。上了白门楼，不可一世的吕布也得上赶着求大耳儿！

    抱着这个心态，不管王小刘怎么自我膨胀，盛气凌人，他都表现得毫无脾气切随和也就不足为怪了。

    但王小刘也不是一直都那样。方知晓心里有数，这孩子只是涉世不深，坏心眼还真没有。

    “身份有了，再怎么办？”他问。

    “回镇上去，别的路上再想。”

    于是安排好家里，嘱托了二丫头，所有的现钱都留给了老妈，方知晓一身轻松地跟着王小刘走回镇上去。

    说是一身轻松也不太对，心理负担虽减，肩上的担子却重了——这回那两只宝贵的面口袋得由方知晓扛了。

    本来习惯成自然，王小刘还想自己背，无奈如今他是老板。老板背口袋，帮工空手跟，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就是王小刘自己愿意，也架不住旁人会讥嘲。方知晓不由分说，夺过来就背上，抬腿就走。

    路远无轻担。走了一半路，方知晓出了汗，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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