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一声令下,或者使一个眼色,她都得拼着命去喝。领导只希望她把客人陪好,让客人喝得尽兴,完全不顾她的死活。她为此哭过好多回。但应酬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就没有办法回避。名人名家来了,新闻出版署或者省市领导来了,兄弟报刊的同仁来了,她都得“披挂上阵”。
家事也不顺。
梁雯家在湖北安陆农村,哥哥嫂子长年在外打工,侄儿完全靠她父母照顾。那个撕过王加林的中篇小说手稿的小侄儿依然顽劣调皮,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不说,前不久和同学疯闹时还摔破了头,缝了十二针。
梁雯她弟在河南信阳,租了个门店修手表,与房东的女儿结婚成了家。弟媳没有上过学,是个文盲,修养特别差,好吃懒做,又不会体贴人。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好,经常争吵打架,闹离婚,婚姻已经濒临破裂的边缘。梁雯她弟患有胸膜炎,不能生气。这一点让她特别担心。
梁雯还有一个比她小两岁妹妹。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她妹妹鬼迷心窍地爱上了她姨妈的儿子——也就是她表弟。表兄妹属于近亲呀,这怎么可能!双方的老人急得什么似的,想方设法阻止和劝说他们,但丝毫也不起作用。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海枯石烂不变心。甚至扬言,如果大人继续干涉他们的婚姻,他们就私奔!万般无奈,家里只得为他们操办的婚礼。成全了两位新人,双方的老人又都提心吊胆的,害怕他们将来生个缺胳膊少腿c或者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
谈起自己的父母,梁雯是最动情c最伤感的。
梁雯说,她爸年青时英俊潇洒,天资聪明,读书时成绩非常好,二胡也拉得特别棒。可是,读书时赶上“文化大革命”,没学到什么东西,也没有机会考学,高中毕业后只能在家里务农。她爸不甘心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跑出去当泥瓦匠,帮别人做房子。又自己织网打鱼卖,当过鱼贩子。还学过维修缝纫机。总之,干过很多的职业,为的就是养活家里的一大群儿女。梁雯她妈年青时也很漂亮,能歌善舞。虽然自己读书不多,但总是希望儿女们有出息。因为梁雯学习成绩一直比较好,后来又考上了孝天师专,在四邻八乡成为美谈。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感到很荣耀,她的父母脸上也有了光彩。
梁雯她妈对梁雯尤其偏爱,把她上学时用过的课本c笔记本和作业本全部锁在一口大木箱里,悉心保存。梁雯她妈想她时,就把这些书呀本呀拿出来,双手抚摸着,一页一页地翻看。看着看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梁雯她妈常说:“别人家的孩子考上学之后,都把旧书卖掉,我是决不会卖的。我要把我家梁雯读过的书c写过字的本,永远留在家里,好好保存。看到这些东西,我就会想起这孩子读书学习时的艰难。”
听过梁雯趁酒性情真意切的倾诉,王加林久久难以平静。
几年不见,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大学生完全没有了踪影。他没有想到,走上工作岗位才几年时间,梁雯竟然会碰到那么多的烦心事,以至于发出“人世沧桑,世态炎凉”的感叹。
梁雯自始至终没有提起自己的婚姻和恋爱情况,这让王加林很意外,也很纳闷。他曾试图探问,但一直没有机会。因为梁雯从进门到最后离开,嘴巴一直没有停下来,根本就容不上王加林插嘴。
梁雯足足讲了两个多钟头,直到她记起公交车快要收班了,才不好意思地笑笑,结束了自己的演讲,起身告辞。
来武汉之前,王加林曾把自己写的两篇文章打印出来,带在身上,准备让梁雯转交给编辑。因为一直在当听众,他把这件重要的事情也给忘记了。
次日下午,王加林提前结束听课,打算去一趟梁雯工作单位。
他按照梁雯给的地址,转了两次公交车,一路询问着,总算找到了那家青年杂志编辑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