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你!”
父亲震惊了,但他此时十分极端,顾不上这话是真是假:“哟,敢情这么多年来你对我那么苛刻,狠毒,只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
父亲吼完捡起地上摔碎的果盘碴子,就往自己胳膊上使劲划:“我知道了!你们都针对我!合伙欺骗我!折磨我!我死了你们不就乐意了吗?”
奶奶大惊失色,赶紧跑过去把碎玻璃从父亲手里抢走,瘫坐在地上紧紧抱着父亲,哭得不成样子。
那晚妈妈大着肚子收拾东西走了,奶奶哭喊着也没拦住。
爷爷头风复发住进了医院,冷静下来的父亲和奶奶一起在医院陪爷爷度过了生命的最后一晚。
爷爷葬礼那天妈妈也来了,奶奶说服了她彼此要冷静下来,毕竟肚子里的孩子为重,妈妈回来了,后来除了吵架,再没和父亲多说过话。
爷爷去世那晚开始,父亲陷入了自责里,他认为是他害死了爷爷。此后的好几个月,他没再工作,整日颓废在家里。
奶奶看不下去,劝导过很多次父亲。
“这个家不要了吗?”奶奶问父亲。
父亲没说话。
“好,你不是我亲生的,但你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总是你亲生的吧?”奶奶心如刀绞。
此后父亲表面上才缓和了下来,心里却一直没有对自己逼死爷爷释怀。
怀言出生后,父亲给他起了这个名字,“怀言”在父亲看来是“肺腑之言,心里话”的意思,父亲告诉奶奶,希望怀言以后能对人敞开心扉,不要活得太累。
父亲预谋自杀花了整整三年,思考了三年,那三年里,父亲总是红着眼球,黑着眼眶。
所以怀言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梦到那双血红的眼睛,父亲陪伴他的那三年里,没有一刻不是在魂不守舍地思考要不要离开,离开这足够把人逼疯的生活。
父亲自杀的那天,奶奶做好晚饭上楼叫他,推门看到父亲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割了脉的左手放在一个装满冰块和水的桶里,血已经漫到了地板上。
安葬过父亲之后,奶奶和妈妈带着三岁的怀言搬到了y城。
“直到你父亲离世之后我才能理解他活得有多累,但我不能原谅他因为他的懦弱和逃避,他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对不起那时候才三岁的你,对不起这个家”
奶奶说着两行浊泪直钻进了耳朵里,不断喘着粗气。妈妈早已泣不成声。
怀言心里疼痛,但他见奶奶有气无力的样子,还是故作坚强地安慰奶奶:“不要说了奶奶,都过去了,你稳定下情绪,保持呼吸,不要太激动。”
怀言托辞说去洗手间,然后去了楼道里,深吸了好几口烟,但这样头晕晕的感觉也没能驱赶掉脑子里杂乱的思绪。
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只会逃避的懦夫,但同时他又同情父亲。
他明白如果是他自己,要面对不是亲生的身世c妻子否认自己的精神压力c逼死亲人的自责c事业无成的苦恼等等诸如此类的生活压力,他也会和父亲一样选择逃避。
但同时他也有乐观的一面,他认为这些复杂的事只要能找到一个平衡的支点,总都能找到协调好的办法。
想起奶奶和妈妈,怀言心里更多的是对父亲的憎恨,感动于奶奶和妈妈的坚强,和二十年来对他无微不至的爱。
第二天奶奶又被送进了急救室。
奶奶被推出来的时候满脸堆笑,对怀言和妈妈说:“瞎操心什么啊,我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的!”
那天晚上,奶奶对怀言说:“小言啊,你要听妈妈的话。”
又转头对妈妈说:“我的乖女儿,委屈你了。”
说完奶奶笑了笑,说感觉很困了,就闭上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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