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腔里面干涩无比，这一声爹，夹杂了太多的情绪。

    老爹双手往前一步，大黄牛居然被推得往后大退，牛蹄子在地上拖出两条深深的痕迹。从始至终，黄牛与老爹都在僵持状态下，四只牛蹄子踩在地上毅然不动，这么看似轻轻的一推，没人知晓其中爆发出了多大的力劲。

    一直以来，老爹总在我面前重复提醒着我，说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他若还站在地上，就没有什么能伤到我一根毫毛。这些都被我当做了安慰的话语，从未当真过，因为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爹，在某些事情上，实在难有作为。

    那种一根脊背骨撑起一片天地的感觉又出现了，书生气息就此褪去，老爹反手一抖，黄牛倒地。再斗，鲜血崩裂。三抖，血肉飞溅，牛角断裂。

    便是这么抖了几抖，一头发疯的大水牛被老爹容易制服，奈何失去理智的畜生，死都不怕，区区疼痛自然阻止不了它的脚步。四只海碗大小的牛蹄子胡乱登了几下，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爹慢慢抬起手来，轻轻的拍在牛头上，那种力道，就好像以前我不听话时，轻轻拍打我的脑袋所用的力气。起码我看来，那一掌完全就是自然落了下去，完全没有使出一分力气。

    拍在牛头上，画面陡变，刚站起来的黄牛轰然倒地，在地上砸出一个土坑，四只牛蹄子当场陷入坚硬的泥土里面。这一拍，足有千斤之力。

    就算做梦，我都想不到老爹还有这么陌生的一面。

    傻媳妇嘴角一扯，妩媚的笑了出来，说道：“陈九鬼，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手呢？这就忍不住了么？”

    我老爹明明叫陈知礼。

    但傻媳妇叫他陈九鬼，名字中满是邪恶之意，九鬼二字，本就给人一种不祥的寓意。陈知礼，知书，知信，知礼，知义，知德。这才是我的老爹，那个熟悉的陈知礼。

    “老爹，快救二哑子。”

    我像是抓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喊出来。

    老爹拍了拍衣袖，走到我面前，平和的说道：“小灵，爹不是神仙，我能救你不代表能救天下人。”

    听见老爹回复的如此果断，二哑子眼神刚刚闪烁出来的希望再次破灭，我双眼怒瞪，大声质问：“夏侯渊，陈知礼，还有你，难道就没有人愿意救二哑子么？你们想要什么好处，我给你们就是，既然连三十年寿命都敢给，还有什么是我陈谷灵不敢给的？”

    说到最后，我死死盯着傻媳妇，可她却盯着老爹。

    傻媳妇没有再看我一眼，她转身消失在人群中，没丝毫的眷恋。

    多么希望她回头看我一眼，而不是老爹。

    “儿，走吧，你劝也劝了，帮也帮了，接下来你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我们不能随便插手别人的命数，人在做天在看，要遭报应的。”

    这就是他不愿意出手帮二哑子的原因么？

    他拉着我的手，感受到那温暖的掌心时，紧绷如铁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老爹果然有问题，刚才听傻媳妇的语气包括那个陈九鬼，他们二人认识。

    那一句陈九鬼，喊的满是幽怨，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娘子。

    我再吃老爹的醋，傻媳妇对我从来没有过这么一面，以前她事事迁就我，是不是因为老爹的关系？

    老爹知道我在想什么，自言自语的说：“爹这辈子子爱过两个人，一个是你娘，一个是你。”

    听见这句话时，心中醋意顿消。

    “爹，她为什么叫你陈九鬼？”

    我问了一句。

    老爹告诉我说：“从此世上再无陈九鬼，只有陈知礼，我不认识陈九鬼是谁？”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他还在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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