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说过,宫中的酒都是佳酿,喝着细润又不容易上头,千金难买一杯;市井间的酒就不同了,都是粗酿出来的,一口下去又辣又有劲,若是醉了睡上一觉,第二天起来总会让人头痛欲裂。不过笑老板还说,宫中的琼浆玉露喝再多,也不如市井江湖一坛浊酒宿醉后解愁。我不会品酒,分不出好坏优劣,可是喝了这口便觉得,倒是比在宫里喝的酒爽快。”
“可惜这是上没有传说中的醉生梦死,否则便能大醉一场,人事不知。”许久,温墨疏终于抬起头,哑哑开口。
言离忧倒掉杯中酒液,续满半冷浓茶:“大醉一场之后呢?又能如何?不还是得睁开眼睛看这世间百态、生死别离?我不知道借酒消愁是否有用,我只知道,有人伤心逃避往这酒里沉醉,便会有人心疼着急,在你酩酊大醉时替你扛起那份痛苦。”
“是楚辞让你来的吧?”温墨疏哑然失笑,迷离眼神里确有几分醉意,“他总告诉我不要太过感情用事,可我忍不住……离忧,墨峥是我弟弟,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每每被其他兄弟欺负都是墨峥替我出头,我就这么一个贴心的弟弟……”
言离忧垂下眉眼:“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来劝你忍着的,我来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开心,我愿意陪你一起。但你必须把心里的苦说出来,难过也好,伤心也罢,我不希望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就像在我最艰难那段时间,你总是默默陪着我、为我分担一样。”
微微失神,而后温墨疏低低苦笑:“可你还是嫁给了别人。”
这种话,温墨疏滴酒不沾保持着情形时是绝不会说的,气氛忽而有了几分僵硬凝滞。
在言离忧眼中,温墨疏是个温文尔雅又十分体贴包容的人。与温墨情的沉默隐忍不懂,温墨疏更擅长将心里的不满不甘磨碎消弭,所以他总是那么安然平淡,不计较,不记恨。
似乎只有她的离去,让他至今无法释怀。
她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她对温墨疏不是绝无结果的期盼,而是一种难以摆脱的愧疚,总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以此来弥补曾经对他的亏欠伤害。
“墨疏,我……”心里的歉意还未能顺利说出,熟悉又陌生的怪异感觉再度涌来。
言离忧心头一紧急忙站起,想要在温墨疏没有发觉之前离开房间,然而怪异的蛊根本不给她躲避的机会,就那样在温墨疏注视下,闭上眼向后倒去。
失去亲人的痛苦与对言离忧的担心,哪一样都是温墨疏无从卸下的,下意识伸手将言离忧揽住,软绵绵身子倒进怀里时,温墨疏一阵冲动。
如果能永远这么抱着她就好了,到天地荒芜,到海枯石烂。
“离忧?”轻轻唤着眷恋的名字,温墨疏立在桌边紧抱昏睡的言离忧几经犹豫,半晌后闭上眼,没有选择立刻去叫人来。
他没有恶意,想做的不过是让这亲密无间的时光再多停留一会儿,让他能从痴恋的人身上寻得一份温暖,这样,他就可以生出力气坚持下去,哪怕加在他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沉甸甸的,难以喘息。
他还记得那年盛大烟花之下,她的笑容与幸福表情,曾让他迷茫半世的生命一瞬有了意义。
房内无声,窗外同样安宁静谧。
楚辞揉了揉耳朵悄悄离开,到院外时恰好见到乳娘抱着麟儿走过,身后还跟着亦步亦趋的沐酒歌。忍不住逗弄一下襁褓中的小婴儿,楚辞感慨一声:“还是小孩子好,什么烦恼都没有,长大的话,那些妖怪猛兽就都来了,真无趣。”
“楚公子这又是发得哪出感慨?”沐酒歌哑然失笑。
楚辞向后一指,目光竟有些哀怨:“我们家殿下啊,到现在还想着沐大侠师弟那位世子妃,看样子永不娶妻不是说说那么简单,再这么下去真要绝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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