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关在郊区,一间黑房子里头,沈老头把我安置在口棺材里,上面戳了几个小洞,二十四小时有人看着,除了吃饭能直起身板来,平时就像个死人一样躺。”说到这,姚叔有些哽咽了。
视线中,沈寰九慢慢地直起身子,转头。
虽然只能看见沈寰九的后脑勺,但这会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完全可想而知。
我沉默了,好像一瞬间心口被压土机用力碾压,疼得几近炸裂。
我眼前仿佛有极度清晰的画面流过。
一个手脚健全的男人被关在棺材里头,常年累月间只能在容纳一个人地方看着暗无天日的棺材板,承受那种比死更绝望的痛苦,能坚持到现在怕是姚叔想着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儿子的执念,亲口听他叫上一声爸,而自己也不需要再喊亲儿子沈总,老板。
我很确定,沈寰九喊姚叔爸爸的时候他内心的情绪起伏得有多么剧烈。但不得不说,到底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真要比起来,沈寰九强大的隐忍力可能还比不过姚叔的十分之一。
姚叔绝对是一个最坚强的父亲。
“那老不死的东西!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可惜!”沈寰九一拳猛烈地砸在了沙发上。
由于挨得近,我特别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力度。
我低头,惊觉沈寰九手臂上的皮肤和他的眼睛一样犯了红,凸起着青筋足足有筷子那么粗,线条和交错点都特别分明。
“别闹。”姚叔说得特别淡定,哽咽过后,以男人的方式轻轻拍打几下沈寰九的胸口:“你老子这不好好的吗?”
沈寰九没说话,他手臂一伸直接把姚叔的身子一扭,让姚叔背向我们。
我不知道沈寰九要干什么,紧张得双手都无处安放。
下一秒,沈寰九唰一下撩起姚叔后背的衣服,我一下捂住嘴,吓得连坐都坐不住了。
满满的褥疮印在姚叔后背上。
小时候村里有老人长期卧床,我知道那是由于局部组织长期受压,发生持续缺血缺氧营养不良而致组织溃烂坏死。姚叔的情况和那些人有点不同,从他的叙述来看一天至少有两到三顿饭会坐起来,要不然躺久了不仅仅会长褥疮,还会造成肌肉萎缩而不会走路。
闪进我眼底的画面也已足够触目惊心。
“你这叫没事?我送你上医院。”沈寰九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难受,他把衣摆放下,当场就搀扶着姚叔。
姚叔摆摆手:“这病没什么关系,多运动再擦点药膏就能好起来,都是躺出来的。上什么医院,在医院我更提心吊胆,坐下!”
姚叔倔强起来也让人够呛的,沈寰九坚持要送,姚叔偏不去,父子俩僵持了很久,姚叔突然对我说:“小扶,你劝劝他。”
沈寰九看了我一眼。
我抿了下嘴唇:“我也觉得您该上医院瞧瞧去。”
“你俩,还嫌我躺得不够?回头联系个医生上门就行。我自己的身体没人比我更清楚。”姚叔拗得不行。
我想他大概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头,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唠唠嗑,说说话,或许比药还管用。
“要不,明天请个医生上门吧。姚叔一会好好洗个澡。医药箱里我记得还有几只常备的药膏,对溃烂很好,洗完澡把身子擦干,涂上一层,再不然拿点干燥的纱布垫垫。”我说。
“对,对。洗个澡是正事。”姚叔忙笑着应道。
沈寰九的站姿特别歪斜,左边的肩几乎都垮下来。他终于点头,沉闷地说:“爸,我先给你洗澡。”
姚叔一个大络腮胡的老爷们一听沈寰九要给他洗澡,脸一下红起来:“我自己能行。”
“让我给你洗。”沈寰九压抑地说。
姚叔哭了,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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