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余残影,一笔复又添上一笔,令人眼花缭乱,根本瞧不清楚他到底用了什么技法。不多时,便见纸上墨色晕染,或浓或淡,浅浅深深,线条起伏勾勒,远山如黛,河水若练,柳色如烟,絮飘似雪,却正是长安城外灞桥风雪的景象。
“好!好!”众人围着看他挥笔作画,皆是如痴如醉之态,叫好之声不绝于耳。他们仿佛全然忘了此时正是卢太县君寿宴,忘了还有美酒佳肴,所有心神都汇聚在崔渊与他的画上,根本无法思考。
而人群之中寥寥两个依旧清醒之人也各含心思,不动声色地掩饰着自己真正的心绪。
崔滔清楚地望见崔泌眼中的嫉恨与一闪而过的不甘杀机,心中一凛,垂目朝崔渊看去,不由得一叹。有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堂弟,令阿爷、阿娘疼爱若亲子,他又何尝不曾满心嫉妒过?只是,才能天赋皆是与生俱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不能将所有胜过自己之人统统除去——崔泌此人,心眼实在是太小了些。便是子竟不复仇,他心性如此偏狭,在官场上顶多也不过昙花一现,迟早会摔得十分惨痛。
崔渊仿佛对周围情状一无所知,灵感如泉涌,不到半个时辰便完成了这幅画。最后,他意犹未尽地用笔蘸了赭石色,但却高举着手,久久不曾落下。
“水墨之色,正合伯染风骨。”良久,他轻轻一叹,将笔丢开。
周围轰然叫好,啧啧赞叹声不绝于耳。崔渲端详着这幅画,难掩喜爱之色,禁不住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叹道:“这是我收过的最珍贵的礼物。子竟有心了。”
“原也没打算送你一幅画。”崔渊却坦然道,“喝酒喝得兴起,手指便痒起来了,干脆就随兴所至罢了。说来说去,也是伯染你家的美酒甚合我意的缘故。”他倒也不是随意便找了这个借口,酒宴上的葡萄酒、新丰酒味道清冽,都十分合他的口味。
“那你可得多饮几杯。”崔渲开怀笑道,“回头我再让人给你家送上十几坛。”
“那敢情好。饮了你送的酒,或许我近期还能再作几幅画。”崔渊接道,与他相视一笑。
围观者中又有位须发皆白的老文士忍不住道:“难得子竟当场作了这般意境出众的灞桥风雪之画,吾等不如就这幅画咏些诗赋如何?挑最好的一首,请伯染提在画上,也是一桩风雅美事!”他说到激动处,竟手舞足蹈起来。崔渲行草之名在外,主客相和,也确实是美谈佳话。
“是极!是极!咱们也都来献一献丑!”众人纷纷响应。他们似是确实已经全然忘记,今日并非文会,而是寿宴的事实。
“就这样罢!”崔渲之父抚须赞同。连他都不甚在意,即使有人心里觉得不太合适,也只能跟随着大家行事了。
崔渲便道:“那便以寿宴结束时为限,临走时各位将诗赋交与我便是。若是各位信得过我,就由我来选一首最佳的诗赋,如何?诗赋选出来后,我会用帖子抄给诸位——若有多首好诗,我便抄成诗卷,也好让大家评点一番。”
“伯染性情刚正,我们自是信得过。”众人皆点头赞道。于是,仆从侍婢又取来笔墨与上好的白麻纸,供诸人写诗赋之用。
崔泌扫了一眼当堂挂起来的灞桥风雪之画,眯了眯眼,原本抿紧的嘴唇终于略松了松,露出一丝笑意,对身畔的崔泳道:“二郎才思敏捷,多作几首亦无妨。”
崔泳颔首,凝视着那幅画不放,叹道:“若能选上我的诗,提在子竟兄的画上,亦是幸事了。”顿了顿,他又笑道:“阿兄的赋亦不逊色,也许能选上也未可知。阿兄可敢与我赌一赌,我们到底谁能胜出?”他说话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整个人瞬间便熠熠生辉起来。
崔泌欣慰地看着他,忽然发觉崔渊正远远地望过来,双眸中闪过暗色,牵了牵嘴角:“我自是赌自己。若是输了,随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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